“噗嗤!”
沧琰垂眸,半侧面颊掩在晦暗的竹影之下,须臾眯着眼睛正视向她,究竟没忍住破口笑出声来:“你这般一本正经威胁人的模样,倒是比你先前的那副样子有趣多了。”
云慈斜他一眼,神色未变:“你待如何。”
“本座还能如何?”沧琰笑得轻狂,“你不是都说了,若是本座不邃你的愿,你可是会要了本座的命。”
“本座倒真真是害怕极了!”他如此说着,面上却浑然没有一丝恐惧之色,反而愈发兴奋起来,那双素来清冷的桃花眸子亦微微向下弯曲。
当真是个疯子。云慈心说。
不过见他态度已然软化许些,云慈正了正神情,道:“清元宗藏书阁里典籍林立,集天下大成者之说众多,或许能从中寻出相关的记载。”
沧琰仍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随手把玩着一块不知从哪处拾来的椭圆形石块,抛起复又接住,懒洋洋地回她:“那你还待在这儿杵着做什么?赶紧去啊。”
云慈眉心不自觉跳了一瞬,心中暗叹。除却那层魔君的身份,沧琰此刻在她眼中,已然与宗门里那些顽劣不堪、不服管教的弟子无甚差别。
她抬手捻拢指尖自额上轻按了按:“你需得随我一同前往。”
沧琰闻言,无所谓地应了句:“哦。”
云慈阖了阖眼,旋过身去不愿再看他,自顾朝着藏书阁所在的方向移步。沧琰见状,耸耸肩,亦悠哉哉地跟在她身后。
是时已至寅时,天地接连之处一团丹阳露出一隅。宗门内静谧一片,唯余风声掠过竹林,发出沙沙的清脆声响。
红白身影一前一后,穿行过蜿蜒的青石小径,不多时便至了藏书阁前。
清元宗乃是修真界三大宗门之一,与以剑术闻名的玄天宗、以御兽著称的灵霄宗不同,清元宗素来以底蕴深厚、典籍浩瀚而名扬天下。毫不夸张地说,但凡世间流传过的仙法典籍,清元宗藏书阁中无一不有。
行至阁前,二人踏上石阶。两扇古朴的木门紧闭,旁侧悬挂着两盏昏黄的纸糊灯笼,内里烛心隐隐闪烁,于地面上映照出道道斑驳的光影。
云慈自袖中探出手抚上门面,试探着朝内轻推了推,发觉那门并未上锁,尚未发力便推开一角,心中略感诧异,却未多想,只当是今夜守门的弟子一时疏忽,便径直走了进去。
沧琰跟随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踏入了藏书阁。甫一进门,目光便被四周高耸入云的书柜和琳琅满目的典籍震得目光微微一滞,忍不住“嚯”地轻叹了一声。
他随手自书架上抽出一本古籍,胡乱翻了几页,眉梢一挑,唇角亦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轻嗤道:“你们这些仙门的名家典籍,倒是写得冠冕堂皇,尽是些无用的废话。”
云慈冷淡地瞥他一眼,对他的嘲讽悉数置若罔闻,径直朝着藏书阁深处走去。二人自林立的书架之间穿行,云慈面色凝重、神情专注,指尖轻轻掠过书脊,细细翻阅着每一册典籍。
沧琰则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偶尔随手抽出几本来,尚未翻几页便又兴致缺缺地丢回原处。
不知过了几久,一缕朦胧的日光自四周的窗纸透入室内,云慈恍然惊觉,他们竟已翻寻一整夜之久,然依旧一无所获。她蹙颦垂眸,浓密的羽睫遮挡住暗紫色的瞳孔。
倏忽间,阁外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贯入耳中,云慈神色一凛,沉声道:“有人来了。”
沧琰闻言,眉梢微扬,眸里闪过一丝兴味,唇角亦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神情慵懒而戏谑,倒是端的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云慈迅速合上手中翻至一半的典籍,指尖轻拂过书页,动作若行云流水,悄无声息地将书册置回原位,复又压低声音道:“先躲起来。”
云慈将沧琰拉扯至自己身侧,身形一闪,隐入书架后的阴影之中,收敛住气息。片刻后,藏书阁的大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发出极细微的“吱呀”声,一道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
正是崔长老座下的一百六十七弟子风青淼。
云慈曾听师父提及过她。此女资质奇差,于外门大比中蹉跎数载,屡战屡败,始终未能通过。崔长老见她心志坚韧,终究不忍,遂将她收了门下。她倒也深知这机缘来之不易,故而格外珍惜。
每日天方蒙蒙亮,她便匆匆赶至藏书阁,埋头苦读名家典籍。待至辰时,又准时出现在演武场,与众弟子一同修习早课。及至众人散去,依旧独自一人练至申时,方才稍作歇息。酉时一到,她又重返于藏书阁,聚神研读,风雨无阻,从无一日懈怠。
她似乎并未察觉到藏书阁内的异样,径直走向一处书架,抬起手指轻点在书册背脊,随着目光的游移缓缓扫过。最终挑出一本,缓缓展开书页,朝着日光洒入室内的方向翻阅起来。
若是放在从前,云慈定会赞叹她的刻苦勤奋,如今却是希冀着她尽早离开。她这厢正凝神思索着对策,蓦然感知到身畔的沧琰动了动身子。
沧琰唇角略一勾唇,俯首将下颌抵在云慈单薄的一侧肩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尖:“看本座的便是。”
话音方落,他便骤然从阴影中走出,足下刻意加重力道,玄履踏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风青淼读得正入神,闻声猛然抬起头朝着发声处看过来,正迎上“云慈”泛着寒意的目光,瞬时吓得一颤,手中的书卷亦险些坠落在地。
云慈身为掌门座下首徒,清元宗上下皆得尊她一声“大师姐”。风青淼只一眼便认出了她来,顿时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欠身行礼,低声道:“大、大师姐。”
她虽低眉顺眼地垂着脑袋,却忍不住悄悄抬起眼眸,偷觑着她的神情。云慈素有“仙门楷模”之称,在清元宗众弟子的心中,可谓是犹如神邸般高不可攀的存在。加之她平日里总是摆出一副清冷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循规蹈矩分毫不徇私情的作派,更是叫人敬而远之。
风青淼自然也是有些畏惧于她的,但更多的却是满艳羡与敬仰,一时嘴快,竟脱口问道:“您怎么会在这里?”
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自己此言冒犯了些,慌忙找补道:“弟子、弟子的意思……只是想着,大师姐素来事务繁多,怎的有空来藏书阁了?若是有什么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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