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御花园榴花似火,映着金瓦朱墙。
女帝在沉香木凉亭中品茗,听闻陈谷雨求见,唇角微扬:"宣。"
陈谷雨穿过紫藤垂落的花廊,鹅卵石小径在她青缎官靴下悄无声息。
她在亭前躬身行礼,青晶长老的绶带在风中轻扬:"臣参见陛下。"
"爱卿来得正好。"女帝推过一盏冰镇梅汤,琉璃盏外凝结着细密水珠,"尚食局新制的饮子,用的是岭南贡梅。"
"谢陛下。"
陈谷雨接过玉盏,指尖在盏沿轻轻一触便收回,"臣今日前来,是想与陛下做个交易。"
女帝挑眉,腕间翡翠镯子在日光下泛着莹润光泽:"说来听听。"
"高昌棉的种子、培育之术,乃至北地棉业司的权柄,臣皆愿拱手相让。"
陈谷雨抬眸,目光清冽如深泉:"只换陛下,莫再打谢晚舟的主意。"
亭中一时寂静,唯闻远处蝉鸣聒噪,和着假山下的潺潺流水。
女帝轻笑,金镶玉护甲在石桌上划过细微声响:"朕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苏沐阳那孩子不是与你更为相配?至于晚舟,既然尚未圆房,便算不得妻夫。"
"婚书已立,天地为证。"陈谷雨语气渐冷,袖中指尖微微收拢,"是否圆房,不该是陛下考量之事。"
"好个天地为证。"女帝掷下银质茶匙,在琉璃盏沿碰出清脆声响,"若谢晚舟自愿入宫呢?"
"他不会。"
"你就这般确信?"
女帝逼近一步,龙涎香的馥郁随之弥漫:"若朕许他重振谢家门楣,许他农圣世家再现荣光呢?"
陈谷雨迎上帝王审视的目光,亭外榴花的艳色映在她沉静的眼底:"陛下若真要强取豪夺,与当年害谢家满门的南方世家有何区别?"
"放肆!"
怒喝惊起亭外栖鸟,侍卫们按剑上前,甲胄相撞之声铿锵。
女帝挥手屏退,凤眸微眯:"陈谷雨,你可知就凭这句话,朕就能治你大不敬之罪?"
"臣之罪过只有地母娘娘可判。臣还知,"陈谷雨毫不退让,青袍在夏风中猎猎作响,"若是连身边人都护不住,便是执掌天下权柄,也不过是个孤家寡人。"
二人对视良久,女帝忽然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好,很好。"
她转身望向满园榴火,金丝绣成的凤纹在日光下流转:"朕可以答应你。不过……"
"陛下请讲。"
"若是谢晚舟自愿入宫,你不得阻拦。"
陈谷雨躬身,青丝垂落肩头:"若他自愿,臣自当成全。"
女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记住你今日的话。"
待陈谷雨离去后,暗卫统领自石榴花影中转出:"陛下,是否要……"
"不必。"女帝拾起方才掷下的茶匙,指尖摩挲着匙上精致的龙纹,"朕倒要看看,她们的情意...能经得起多少考验。"
她望向远处绵延的宫墙,眸光幽深:"去查查,谢家当年除了高昌棉,可还留下其他什么。"
"陛下是怀疑……"
"谢晚舟那般爽快给出棉种,还交出棉种专营权,绝不简单。"
女帝指尖轻叩桌面:"千年农圣世家……岂会没有后手?"
而此时,刚走出宫门的陈谷雨,在白玉石阶下遇见了等候多时的苏沐阳。
他今日穿着月白长衫校服,手持药箱立在柳荫里,宛如一幅淡墨写意的画卷。
"谈得如何?"
陈谷雨望着宫墙上方的流云,轻声道:"到时候了。"
学宫试验田边,夏风裹挟着热浪,吹得棉叶簌簌作响。
谢晚舟凝视着那枚羊脂玉佩,上面谢家族徽——一株缠绕麦穗的古藤,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他母亲生前随身之物。对他来说,比命还重要。
"阁下从何处得来此物?"他声音平静,指尖却微微收紧。
来人身着南疆常见的苎麻长衫,面容普通得让人过目即忘,唯有一双眼睛精光内敛:"故人所托。谢公子可愿借一步说话?"
二人移至田边凉棚下。
竹帘垂落,隔绝了灼人的日光。
来人自报家门:"在下林七,泉州林氏外房管事。"
谢晚舟眸光骤冷。
林氏,正是当年带头打压谢家的南方世家之首。
"不必紧张。"林七笑了笑,眼角皱纹深了几分,"往事已矣。今日前来,是想与谢公子谈一桩生意。"
他取出一份契书,上好的宣纸透着隐隐竹纹:"林家愿以三成棉利,换取谢公子培育的新种。此外..."他压低声音,"可助谢家平反。"
谢晚舟扫过契书上惊人的数字,神色不变:"条件?"
"很简单。"
林七目光扫过试验田里郁郁葱葱的棉株:"毁掉这些棉种,对外宣称新种培育失败。"
远处树影下,玄衣暗卫静静注视着凉棚内的动静。
谢晚舟忽然轻笑,指尖轻抚过身旁的棉叶:"林管事可知,这些棉种已被陛下钦定为皇家专营?"
"皇家专营……"
林七也笑了,露出略显发黄的牙齿:"谢公子是聪明人。敢问是皇家专营长久,还是世家的千年基业长久?"
他凑近几分,声音几不可闻:"当年陛下若能护住谢家,又岂会……"
话音未落,一道清越嗓音自身后响起:"林管事好大的口气。"
苏沐阳提着药箱走来,看似随意地站在谢晚舟身侧,淡淡的药香在空气中弥漫:"方才听闻林管事提及旧事,巧得很,苏某近日整理医案,正好看到一桩趣事。"
他取出一卷泛黄纸页,边缘已经起毛:"永昌十二年,林家嫡子突发怪病,全身溃烂。是谢老夫人以祖传医术救治,林家才得以延续香火。"
林七脸色微变,额角渗出细汗:"苏医师这是何意?"
"没什么。"苏沐阳微笑,眸光却清冷如霜,"只是提醒林管事,莫要忘了救命之恩。"
就在这时,学宫钟声响起,浑厚的声响在田野间回荡,是经阁开讲的信号。
谢晚舟借势起身,衣袖带起一阵清风:"失陪了。"
待二人走远,林七脸上的谦恭瞬间消失,对暗处使了个眼色。
石榴花丛微微晃动,一道黑影悄然而去。
暗卫统领回到紫宸殿禀报时,女帝正在批阅奏章。
朱笔在宣纸上划过,留下凌厉笔锋。
"谢晚舟拒绝了?"
"是。不过……"暗卫迟疑道,"提到了永昌十二年的旧事。"
女帝朱笔一顿,墨迹在奏章上晕开一小团:"看来,有人按捺不住了。"
她放下奏章,指尖轻叩紫檀木御案:"去查查,当年谢家救治林家嫡子时,可曾留下什么。"
"陛下怀疑……"
"谢家医术传女不传男,谢晚舟却精通农事……"
女帝眸光渐深,望向殿外如火榴花,"这不合常理。"
而此时,经阁内正在上演另一场交锋。
陈谷雨与六小姐"偶遇"了前来巡查的炎天司祭。
经阁内书香墨韵弥漫,高大的书架投下重重阴影。
"司祭来得正好。"陈谷雨指着经阁中央的地脉图,羊皮卷轴上脉络纵横,"北地地脉近日异常活跃,司祭可知缘由?"
炎天司祭冷着脸,赤色祭袍在烛光下如燃烧的火焰:"地脉玄奥,岂是凡人能妄加揣测。"
"说得是。"
六小姐接话,纤指轻点地图上北境的位置,"就像百年前北地棉种突然绝迹,想必也是地脉玄奥所致?"
炎天司祭袖中的手微微握紧,指节发白:"六小姐此话何意?"
"没什么。"
陈谷雨指尖划过地脉图上北方的位置,青晶戒指泛着幽光:"只是觉得,地母娘娘若知她的子民因棉受冻,定会降下神罚。"
她抬眼看向炎天司祭,目光如刃:"司祭以为呢?"
炎天司祭拂袖而去后,六小姐低声道:"他慌了。"
陈谷雨望着炎天司祭远去的背影,轻声道:"传令下去,三日后在落霞镇召开地脉法会。"
"为何选在落霞镇?"
"最近查阅旧案,发现那里是谢家最后一块棉田所在。"陈谷雨目光深远,"也该让某些人……重温旧梦了。"
暗流涌动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试验田里最早的一批棉铃,正在悄悄裂开缝隙。
雪白的棉絮在绿萼间若隐若现,等待着吐絮的时刻。
三日后,落霞镇。
曾经荒废的谢家棉田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地脉法会的祭坛就设在田埂之上。六小姐身着契主礼服,金线绣成的图腾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主持着祭祀地母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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