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初雪方霁,京城的爆竹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映衬得鬼市这块地更加安静阴郁。晏清宁一颗心七上八下,几次去朝云家,阿丑和朝云都没有回来。她想跟沈夜打听消息,沈夜却不知忙些什么,只是不见影子。
晏清宁表面上波澜不惊,依旧吃饭扫撒过日子,清晨起床熬了一碗浆糊,用大红纸给写了好几张福字,贴在了药铺的柜台和门板上。远处、爆竹零星响着,有硫磺火药的气息钻进鼻子里,她穿着厚厚的棉衣、带着头巾,站在大门口,招财在她旁边蹲着,一人一狗百无聊赖地看着门上的福字。
晏清宁低头对招财说:“去年此时,我还在家中,爹和姐姐、师兄弟登门送礼的,上门讨彩头的,不知道多热闹。若是那时候遇到你,我定然把你喂得肥肥壮壮,让你做苏杭最有福气的一条狗。”
招财呜呜叫了一声,当她在吹牛,夹着尾巴回药铺去了。晏清宁叹了口气,“我最后一次去朝云家,若她还没在,想来她永远也回不来了。”
她慢吞吞将头巾裹紧脑袋往朝云家走,这条路已经走的很熟了,北风卷着落叶,带着一股横扫一切的狠劲,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把清宁吹的趔趄不止。鬼市已经休市,这会儿又是一天中最冷的时间,巷子死一样沉寂。
朝云家的门紧闭着,院里没有光亮和声息。犹豫良久,晏清宁走上去,轻轻推了下木门。木门只是虚掩着,无声无息地被她推开了。里面黑漆漆的,昔日墙角的菊花早已经凋零,原本很漂亮的小院儿添了几分破败,清宁失望地退了回来。
当转身时,忽见一人站在巷子另一边,静静看她。
心轻颤、仿佛有根针刺进去,晏清宁摘下头巾,露出点浅浅的笑。
“怎么是你?”
宋南星看着那个带笑的女子,眼底的情绪几乎要喷涌出来,他无数次在心里想过两人重见时的情景——
她可能会落泪,犹如昔日他出门行医,分别数月,晏清宁就会流泪说想他;
他也想过晏清宁会恨,如同晏家风雨飘摇之时,斜风细雨堂不敢得罪成王、不肯伸出援手;
他想过她会对她冷漠,就如同她在江南被人诬告行医治死人命而关进大牢时;
他怎么也没想到晏清宁会站在街口,对他微笑。只是那笑容并不入眼底,带着疏离冷漠,客气和虚伪。他迎着晏清宁走过去,尽量将情绪压在心底,在她面前站定,低声说:“我带着斜风细雨堂进京了。"
晏清宁略微停顿了会,“你来京城做什么?江南的生意难道还不够大?”
宋南星已经伸手抱住她,声音在胸口震动,低沉得只有晏清宁听得到。“不够,远远不够。有一天我要扳倒成王,给你和清悦复仇。”
晏清宁在他怀中没动,而是凉飕飕一笑,凑近他耳边,“成王是当今陛下的叔叔。这些昏话永远不要再说出口。”
宋南星身体僵了一下,也凑在晏清宁耳边,“或许有机会呢。”
晏清宁从他怀中挣脱,“机会?你知道从江南到京城,从市井到庙堂有多远么?别说傻话了。”
宋南星斟酌片刻,低声说:“有个人跟我说,沈夜或许就是那个机会。”
晏清宁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慎重地退后一步,显得十分严肃。“是谁对你说的?”
“我答应不对任何人提起他的名字。”
宋南星已无法确定晏清宁跟沈夜究竟走到哪一步。沈夜跟他合作,却没跟他见面,只留下个余书舟把话说得风雨不透。这几天他一直在设法打探晏清宁的消息,最终他明白了,京城是沈夜的地盘,在这里,他想要做什么都不容易,可是沈夜想让他什么都做不成,很容易。
“清宁,你想过没有,天子脚下,为什么会有一片法外之地。”宋南星低声问。
“你说鬼市?”
沈夜将这一片低矮破败的所在收了天价的租金,这里的房子却无一处空置。晏清宁虽然并未亲眼所见,但也知道,多少作奸犯科、江洋大盗隐居于此,又有朝廷明令禁止的生意在这里悄悄进行。他们之所以选择此地,不是因鬼市风水宝地,而是因为五城兵马司的大人们仿佛当此地不存在,江湖恩怨客也默认从不在鬼市找麻烦。无论犯了多大事,只要沈夜肯租一间破烂小屋子给他们,他们就有了容身之所。
他究竟是怎么能做到?就凭刀顺一双拳头、以及他手下那几个账都算不清楚的帮闲懒汉?
这些念头从晏清宁脑子里烟花似的乍然而起,她打了个寒战,觉得自己很蠢,跟沈夜相识半年,从未深思过这些不寻常的事。
“沈夜为什么是机会?”
宋南星略一沉吟,“那人对我说,沈夜背景深厚,他……似乎是太后的人。”
晏清宁的脑子顿时乱了,喃喃自语,“沈夜救了我。”
宋南星心里愈加酸涩,他亲眼看见沈夜抱住晏清宁,牵她的手,压制心中酸楚,他轻声说:“斜风细雨堂京城分号就要在开张了,有人会带着我进太医院,安排我入宫诊脉。”
晏清宁盯着他,“你走得太快。风高浪急,不如慢些。”
宋南星不是不明白晏清宁在告诫他,可他没有更多时间走得更慢更稳,他必须更快地抓住那些正在飞速失去的东西。成王指使人吞了晏家,下一个目标便是江南第一药馆斜风细雨堂。他无比痛恨那些在晏家风雨飘摇之际,阻止他联手晏家对抗成王的族中长辈。唇亡齿寒,这些人不懂,他虽懂,彼时却不够坚决,不够力量。如今孤掌难鸣,他好生后悔。
“我会一点一点将路走通,直达天听,到那时成王投鼠忌器,也不敢再威逼我们。清宁,跟我回去吧。”
“回去?”清宁好似听了个笑话,“南星,我们回不去了。你忘了我的身份,我是个死囚。”
“我不在乎这些。”
晏清宁点头,“其实,我也不在乎,但我们回不去了。”她挣脱宋南星的手,声音清冷。
“南星,你记住,你我中间隔着的是我爹爹和姐姐的命,你也莫要再说给我爹爹和姐姐报仇。你这一路行来,虽然风高浪急,亦有可能荣耀加身,但这些与我晏家的事无关。”
宋南星胸口血气上涌,几乎呕出一口血来。他无限痛楚却说不出口,因为晏清宁的痛楚来得比他更加深彻,晏清宁说得更直白。“沈夜是个疑心深重的人,我能在他庇护之下寻一处安居之所,真的不容易。我不想让他对我生疑,请你不要再来此地找我。”
她挣脱宋南星,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是一颗心如同在雪地砂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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