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涂的小女儿正在和她的母亲一起给家人做饭，远远看到了牛车上的人，激动地挥手喊道：“赵瑛小姐！是赵瑛小姐来了！父亲，父亲快出来！”
听到孩子的叫声，村子里的男男女女都从屋里出来，看到牛车上的人之后，他们远远地向赵瑛挥手。
牛车驶进村落，庄涂带着几个男孩子出来帮着拉缰绳，孩子们喜出望外道：“赵瑛小姐怎么来了？”
庄涂训斥道：“不可以无理。快去拿水来，给赵瑛小姐的青牛也准备一份。”
小孩们只知道上次赵瑛小姐来了以后，他们第二天的午饭就能吃上干饭了，所以这次她来，他们就很高兴。
但庄涂不一样，他依旧很警惕。
因为他这样的态度，从屋里出来的女人们也不敢向赵瑛表达亲近。
姜婵悄声在赵瑛耳边说：“他们对我们有敌意。”
“无妨。”赵瑛跳下车，叫住村里的孩子们：“快来，把车上的东西都抬下来，搬屋里去。”
几个半大小子都很有力气，听了话急急忙忙开始搬东西。他们的母亲就站在边上，听见罐子里的水声和谷物碰撞声，女人们都有些不知所措。庄涂听出了声音，马上拦住那些孩子，看着赵瑛：“小姐，这使不得。”
赵瑛对几个孩子做手势，“快去吧。”
然后她转向庄涂：“我给大家带来了一些谷物种子，到了春天，可以尝试种些谷物。”
女人们欲言又止，脸上挂着担忧。
庄涂的声音透着冷硬：“这座山头一直笼罩在山匪的阴影之中，不只我们，即便是山脚下规模更大的村庄，也不敢种大片的谷物。有田有畜的村子，就是山匪眼中的肥羊，春天播下种，秋天就能上门□□一波。到时不仅颗粒无收，说不定还要搭上几个女孩子。”
“明年春天可以耕种，因为这座山里的山匪昨天已经被王师一网打尽了。”赵瑛说得相当平静，就像说一件过去了很久的事一样。
村子里年长的男人们带着错愕和怀疑：“是真的？”
有人说：“我不信，城里的富商们说了一年多，说侯爷要派兵剿匪，可是一年多了，那些畜生依旧到处作恶！”
姜婵道：“昨天是赵瑛亲自带兵进的山寨，山匪头子是我亲手抓的。”
“这是真的？”庄涂带着怀疑，一双浑浊的眼紧盯着赵瑛：“你又如何保证，他们不会卷土再来？”
“真的。”赵瑛说：“短期内山匪不会再来骚扰你们。至于什么时候还会卷土重来，也许一年半载，也许三年五载，也许从此再也不敢来了，我不能向你保证。”
男孩子们很利索，才一句对话的功夫，已经把上一波物品搬到了屋里，现在出来搬第二波。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拉住她的孙子，让他停下手上的活。
她是这个村庄里颇具威望的长者，她迟疑着问：“小姐，我们可以跟您走吗？我和我男人可以为小姐耕种，我的儿子今年二十七岁，孙子九岁，他们都愿意做小姐的仆人追随小姐。”
庄涂沉声：“阿姐！不要犯糊涂！”
女人缓缓地吐了一口长气，“为人奴仆是把性命交付在主人手里，能不能活、活的如何，取决于主人的一念之间。苟且求活于山林，是把性命交付在老天爷手里，野兽毒蛇、山匪流寇随时都可以取走我们的性命。但如果能遇上一个宽容而强大的主人，跟着这样的人，就更有可能活下去并且活得好。”
“阿弟，你上一次不愿意跟着那位夫人走，是认为她不足以庇护自己的仆人，即便跟着她，依旧有性命之忧，对吗？”
在听到赵瑛亲自带兵剿灭了山匪的那一瞬，她完全动摇了。
“眼前的这位小姐，在我见过的所有贵族之中最为宽厚，且足够强大，如果跟着这样的主人，我们这些人就可以得到庇护，不必担心随时丢掉性命。”
村子里其她女人见有人跨出了第一步，接连不断有人说：“小姐，求您让我们一家跟着您吧！”
就连庄涂的妻子都动了心。但她看了丈夫一眼，只见庄涂双目直抵着地面，终究，她还是没有开口。
赵瑛说：“我有一个庄园里正缺人手，你们去庄园里为我饲养牛羊，我有几百亩田地，你们可以留下三成的收成作为酬劳，愿意去吗？”
女人们很诧异：“小姐说的是真的？”
“真的。”
给对方利益，牵制他看中的人和事，将心比心，公平公正，价值交换……这些都是让别人为你所用的办法。
这是师父教给她的技巧，赵瑛第一次用，她感觉自己摸到了门路。
“你们是自由的，若想留下，你们的子子孙孙可以一直留下来生活，若想走，随时可以走。”
庄涂一直站着没有说过话。
他想起了十五年前。
他左脚的半个脚掌，是为了救他的上峰丢的。敌军的战车突袭，带领他们的副将摔下马，眼看就要在敌人的战车轮底下丧命，他没有一点犹豫，直接冲上前撞开副将，再用长矛抵住敌人的战马。
他的半个脚掌被车轮倾轧，瞬间割裂成两半，鲜血直流。
副将脱离险境后，当下骑马狂奔。逃离前留下一句话：“挡住这些敌寇，如果挡不住，军法处置！”
他所在的第六步兵队誓死抵抗到最后一刻，意识消失之前，他只记得自己的长矛捅穿敌人的胸膛，对方的长戈刺中他的右腹。
“同归于尽，也算没有浪费自己的一条性命，死得其所，甚好……”庄涂的身体一点一点倒下来。
这个有如青铜尊一般强硬的军人，临死之前想再看一眼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但他知道自己再也看不到妻女的笑脸了。他最后看到的，是他的战友在厮杀之中被打得扭曲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庄涂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死。
甘甜的雨水打在他的嘴里、眼睛里，他在厮杀后的战地废墟中醒来，只见到尸体横陈，满地血流成河。
他活了，但他的队友一个也没有活下来。
他逃离了战场，告诉妻女自己因为踩到了淬毒的木蒺藜，为了保命切掉了半个脚掌，才被遣返归家。老家村子里的田地和房子在他离开之后全都被人夺走了。好在他的妻子和女儿还活着，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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