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默的大脑先于身体一步醒来。
他能听到周围有人在说话,朦朦胧胧的,感觉时远时近,都是陌生的声音。
其中较为突出的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低沉的男声——
“……确定没问题吗……不行就换人,反正我有……”
然后是一个女声。
“……已经是最好的医疗团队了……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们似乎又争论了一阵,直到一个声音沉稳但音色较为年轻的男声突兀地插入到了谈话中。
“他要醒了。”
空气一瞬间寂静下来,针落可闻,像是所有人都被定住了一样。
然后是椅子拖拽的声音,似乎有人着急忙慌地跑来,差点被绊上一跤。
慈默感觉到那几个声音凑到了自己旁边。
“为什么比医生说的早了一点……”
“时间也差不多了……他的眼皮在动。”
慈默皱着眉,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亮光刺得他有点不舒服。
他用微弱的声音说:“太亮了。”
女声顿时抱怨起来:“还不快调暗一点!”
很快,周围的亮度降到了一个舒适的程度,慈默耳边的嗡嗡声也消失不见。
他睁开眼,看见几个陌生人正围着他,一时有些大脑宕机。
左边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虽然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但眼神依旧坚毅有光,就是眼下的乌黑与不修边幅的着装让他显得有些疲惫。
在他旁边,站着一位年纪和他相仿的女子,头发随意地扎在后面,眼睛发红,似乎刚刚哭过,只能用妆容遮掩一二。
而右边,是一位五官硬朗的年轻男性,鲜明的轮廓线条凸显的攻击性被他温柔的神色掩盖,他是最先做出动作的,将一根吸管递到慈默嘴边。
慈默这时也顾不得认不认识他们了,他嗓子确实十分不舒服,咬着吸管开始喝水,温度正好。
帮他拿着杯子的男子垂眼看他,对他说慢些喝,不要呛到了。
语气像是在哄小朋友,让慈默觉得有些诡异。
解决了口渴,慈默也能勉强说话了,他眨了眨眼,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他发现自己睡在柔软的床垫上,盖着的被子又轻又软,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套,像是丝绸,十分贴身舒适。
即使房间内的灯光被调暗了,他也依然能看见华美的吊灯与墙上挂着的油画,看上去就价格不菲。
这里的任何一样东西,都不像自己能用的起的。
慈默努力回想,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发生了什么,只能隐约想起自己好像被冯川揍了,根本没去景点打卡就跑回了家。
只是这又是什么地方,难道这些人趁他睡觉的时候把他绑架了,想要卖掉他的器官?
不对,俘虏的待遇应该没有这么好……
等一下,他想起来了,他是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那这些人应该是救了他的好心人。
慈默注意到自己手臂被精细得包扎过,摔倒时划伤的地方一点也不痛。
既然他已经没事了,那就还是尽快离开吧,不能总是给人添麻烦。
慈默本来身下垫着毯子半卧着,想要直接下床,却把那几人吓得不轻。
女子直接扶住他不让他乱动:“怎么了小乖,你要拿什么东西吗?妈妈给你拿……”
慈默抬眼看向她,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懊悔,似乎在怪她自己说话太冲动了。
而慈默却只是思考着她的话。
她为什么要自称妈妈?
慈默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妈妈,只知道他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了。
在漫长的成长生涯中,他已经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时常想,做人要知足常乐,贫民区那么多小孩,他能无病无灾地长大已经实属不易,不该再去索取些什么。
好吧,也不能说无病无灾,从小到大其实他的体质并不是非常好,动不动就感冒发烧,但却从来没造成过严重的影响,这应该也算一种幸运。
至于冯川说他脑袋就是小时候发烧烧傻了,他才不信。
他知道,自己只是想事情慢了点,但他智力完全没问题,郑阿姨还经常夸他会算账呢。
他像一株夹缝里生长出的小草,就这么顶着风雨长大了。
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不认识的人说是他妈妈?
慈默第一时间联想到那些因为丢了小孩精神失常的母亲。
他知道,在不发达的星球上,儿童贩卖一直是个严重的问题。
他看过一篇报道,有一位和女儿相依为命的母亲在被骗走了小孩后,每天都会等在女儿曾经的学校门口,对着所有和她的孩子年纪相仿的人喊女儿的小名。
慈默同情那个女人,但这并不代表他在遇到类似的人时不会害怕。
他看着眼前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女人,往后瑟缩了一下。
可是他这一举动似乎让她哭得更凶了。
她上前想要抓慈默的手:“风眠,是妈妈呀,我是妈妈,你别害怕妈妈好不好……”
这下慈默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了,这个女人一定把自己认成了她遗失或者是已经过世的小孩。
现在,慈默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眼看女人情绪有些激动,中年男子伸手将她拉开:“曼文,你先回房间冷静一会儿好不好?你忘了,我们都商量过的,要一点一点来……”
他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另一位年轻男子也劝说道:“叶阿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明明是小辈,说出的话也较为尊敬,但他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落下风,周身的气场让他更像是一个施加命令的人。
女人点点头,一边擦眼泪一边离开了,回头看了好几次慈默。
慈默正在尝试捋清几人的关系——
他本以为年轻男子是这对中年夫妇的儿子,但因为那一声“阿姨”,他推断此人可能是中年男人的学生。
不过……那人似乎不太像教书育人的知识分子。
慈默的刻板印象让他觉得所有教授都应该是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现在精神出了问题的人已经离开了,自己应该也可以走了吧。
他想,当时他摔倒后应该是被路过的女人恰好撞见了,以为自己是她的孩子便将他带回家照顾,而女人的家人怕刺激到她也就由着她这么做。
但假冒的温情终究只是虚幻的泡影,慈默向来不屑于偷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已经占了这家人很多便宜了,没理由再留下去。
于是,他抢在中年男子开口前说道:“谢谢你们救了我,治疗费用是多少,我会还的。”
男子酝酿了好久的话被噎了一下,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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