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空,佳木成阴。
天边云霞染照,余晖落在休枝雀鸟的尾羽上,浮起一层柔光。
小雀鸟纹丝不动,在那温柔的浮光之下睡得香甜。
假如此时睁开眼,它便能看到树干依偎的墙头上坐着一人,浑身僵直,动也不动。
围墙丈高有余,宝珠站在墙外,犹自喊得起劲,“小姐,别害怕!闭上眼睛,猛地一跳,就能进到院子里了。”
任知宜坐在墙头上,扯了个无力的笑容。
今日探听到太子在别院,求见不得,才出了这爬墙的下策。
没料到,千辛万苦爬上来才发现,墙下站着一排黑衣劲卫,就那么直直地站着,也不说话,周身散着冷意。
这真是,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手臂撑了片刻,她感觉有些僵麻,于是轻轻挪动了半寸。
唰地一声,长剑出鞘,寒光一闪,雀鸟受惊倏飞。
她笑容微僵,拱手道:“任知宜有要事求见太子,烦请通传。”
等了半晌,黑衣劲卫依旧岿然不动。
任知宜求请半天,却像是自说自话,对方连个眼风都没有扫给她一个。
默了半刻,她咬牙笑道:
“今日若是见不到殿下,我就坐在这墙头不走了。
————
别院中,卫枢正在劈柴。
苏叶站在一旁,苦着脸叹道,“殿下近来总是不回东宫,陛下和皇后问起来,我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父皇和母后找我有急事?”卫枢微微蹙眉。
苏叶清了清嗓子,“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乐坊新进了一个胡姬,舞姿出众,陛下和皇后娘娘都非常喜欢,想邀你一同赏舞。”
卫枢沉默半晌,拎起炉上的銚子,倒了一大碗水,仰头饮尽。
苏叶心知他不喜奢靡之风,劝慰道:“之前陛下和皇后担惊受怕了好些年,好不容易等到叛乱平息,现在求些安逸的生活也是常情。”
说话之际,暗卫走进来,如实禀了任知宜的话。
“赖在墙头不走了?”苏叶惊得瞠目结舌,心想这灵州来的女子好生妄为,又想起那日在兴盛赌坊所见,“赌坊的事儿,可听林四提起了?”
他啧啧叹道:“那日的情形殿下没瞧见,场面壮观得很,此女胆子可真不小。”
卫枢将劈好的木头捆扎好,摞在墙角。
苏叶抚着下巴笑道:“她带着一个落榜举子,一个傻呆丫鬟,将个赌坊搅得天翻地覆。丫鬟是个绝顶高手,看着身量不大,却有着一身的刚勇之气。难怪两个弱女子敢千里迢迢,跋山涉水來京城。”
卫枢长眉深蹙,“林四说,她们和一个解州举子起了冲突。”
“李佑康。”苏叶笑道:“此人一向不学无术,声名狼藉。”
卫枢若有所思。
思忖半刻,吩咐暗卫,“将任知宜送回客栈,这几日盯紧她的行踪,但无须干涉。”
暗卫领命。
苏叶笑叹,“急得都要翻墙了,恐怕是真得有所求,不如先听听看。”
卫枢将捆扎好的木柴落在墙角,淡淡道:“若她想不出应对之法,便不足以让孤网开一面。”
“回宫!”
卫枢披上墨青色外衣,一方汉玉九龙珏挂于腰间,广袖轻甩,繁复的祥云纹饰在光下清晰可见。
锦衣着身,眉目凛冽了三分,似是又恢复如碎玉般的清冷矜贵。
苏叶紧跟其后,嘱咐道:“陛下近日为了重修懿华宫的事儿心中不快,你今日回宫,记得切不可提此事。”
————
任知宜回到客栈,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
霍思修不解,问宝珠是何缘故。
“我家小姐每当遇到无法解决的事,便要静思。”
霍思修又问,“那得静思多久?”
宝珠歪着头想了想,“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一日。”
眼前确实有一桩亟待解决之事摆在任知宜面前。
她要去见那个人,若无太子引荐,她如何能做到。
太子此人,冷心冷情,心思深沉。以今日举动来看,他想考验于她,在她证明自己的价值之前,太子不会给予她任何助力。
七日之限一过,她将被重投大狱,父亲的案子也再无指望。
绝境行险,或可逢生。
毕竟,她已无路可退。
————
太子的骏马行至皇宫东英门,卫枢隔门下马,宫道之上众人跪伏两侧,谒太子千岁。
宫城分东西两侧,正中为正极殿和清和殿,由文华门而入,可直接到达西侧的文昌阁和乾元殿议事堂。
将至文华门,卫枢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停下脚步。
大胤为官者,可于文华门下马的朝中仅一人而已,乃是当朝中书令,人称景相的景郦。
顺着重叠的宫门望去,景郦的身影渐行渐近,座下的白义马通体雪白,胸叶缀满珠片,赤色的飞卢极其耀目。
据说,这是当年安丘国进献的贡马,陛下赞此马“类景卿之高洁儒雅”,将其赐予他。
卫枢站在文华门前,静静地等待着景郦。
“景相辛苦!”卫枢施礼,态度恭谨。
“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景郦历经两朝,花甲之年,早已得圣令加恩免跪,可是每次见到卫枢,他都要正式地行君臣之礼。
他身姿挺拔,双目矍铄,惟有面如沟壑,似刀斧镌刻一般,显得人不怒自威。
“殿下可是去面圣?”
“正是!”卫枢问道:“景相是否要与孤同行?”
景郦眉间紧皱,像是在思考什么,眼角的纹路显得愈加深刻,“陛下看到老臣,恐怕什么好兴致都没有了。”
卫枢淡淡道:“景相何出此言?”
“殿下稍后见到陛下,务必多多规劝。当年懿华宫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如今再说修葺也是毫无意义,请陛下三思。”
嘉以元年,赣南道节度使叛乱。叛军一路打到了兆京,帝后出逃,只留下一些嫔妃和宫女因为反抗叛军而被烧死在懿华宫。
皇帝回京后想要重修懿华宫,可是景相一直不同意。
卫枢面色平静,目送景郦的背影远去,目色幽深。
他随口问道:“景相今日进宫,所为何事?”
“禀殿下,听说是有流民作乱的奏报呈上来,景相与几位尚书在文昌阁会谈。”内侍叹道:“今夜恐怕又是一宿,如此操劳,不知道景相的身体吃不吃得消!”
“嗯。”卫枢淡淡地应了一声。
——
御苑之中,琴音袅袅,绵密轻柔。
风情万种的胡姬站在舞台正中,和着节拍,舞动着细软的腰肢,足尖旋转,宛若即将飞升的仙子。
待卫枢的身影出现,皇帝微笑着挥挥手,示意他近前。
藤萝掩映,水净空明。
“枢儿来得正好!看这胡舞,与我大胤的舞姿截然不同!”
皇帝捋着几缕髯须,看上去像个儒雅的文士,“几日不见,枢儿怎地又瘦了些!”
“见过父皇、母后!”
“是不是宫人伺候得不顺心?”郑皇后生着一张白皙的圆脸,整个人丰腴圆润,仪态万方。
“母后多虑。”卫枢低声道。
面对太子的清冷,郑皇后微微蹙眉,欲言又止。
过了半晌,她柔声道:“枢儿,当年你走失之后,母后夜夜睡不安稳,梦见你饿得瘦骨嶙峋,哭喊着让母后救你……”
说着说着,她又禁不住落下泪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地又提起此事!”皇帝有些无奈道,递上帕子为她拭泪。
御前的胡总管见状,赶忙让舞姬散去,自己也远远地退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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