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韩家的龙骧福船,他们沿陆路而行,比来时慢了几日。
到达京城时,已是十几日之后。
甫进城门,便听得鼓乐笙箫,响彻天际。
任知宜掀起车帘一角,望向外面。
数千百姓夹道欢呼,里外三层,将朱雀街围了个水泄不通。
沿街的二楼雅座上,年轻的姑娘们以团扇相遮,露出半张粉面,含羞带怯地望着长街;也有胆大的女子凭栏翘首,眼神里满是期待。
“呵呵!”,徐志捋着须,欣然笑道:“诗人有云——春风得意马蹄疾,看这盛况,今日当是今科进士打马游街之日。”
大胤科举,会试之后为殿试,一甲为陛下亲封,赐状元、榜眼和探花之名,其余赐进士之名。
陛下赐进士打马游街,从石方街到朱雀街,状元三人还可由文华门入宫城,进清和殿面圣。这一日,乃是读书人一生最风光得意之时。
马车停稳,任知宜立刻吩咐宝珠去打听霍思修的情况。
不过片刻,宝珠喜不自胜地跑回来。
“小姐,霍书生他中了探花!”
任知宜闻言大喜。
“霍公子果然实至名归。”徐志赞叹不已,接着饶有兴致地问道:“状元和榜眼是谁?”
宝珠道:“状元是景相家的公子景随,榜眼是安州刘泰。”
任知宜心中感慨,这位景公子当日说状元之位非他莫属,此话竟不是妄言。
当日赌坊设下状元局,若非宫北楼心术不正,或许今日也在其中。
任知宜下了马车,寻得一高处远望。
满道齐簇,观者如潮。
最前方,是殿前四十九名禁卫开道,车马相接,旌旗摇展,宝盖明扇,进士皆身着深蓝罗衣,骑高头白马。
为首之人玉冠束发,红锦披身,在人群中格外耀目,玄色抹额衬得面如白玉,温润清俊。
后面紧跟二人,一人面容端肃,一人行止有礼,正是刘泰和霍思修。
锦衣华衫,跨马于街,志得意满,意气风发。
他们,才是真正的天子门生。
朱雀长街人流如织,高声鼎沸,“打马游街”的盛况更盛往年。
扫尽科举舞弊的阴霾之后,大胤需要靠这群人重建朝堂的威信。他们不但是真正的天子门生,还会在未来的朝堂,形成一股新的力量。
任知宜兀自出神,长街上的状元郎突然回头,朝她站立的位置笑了笑,笑容好似冰雪初霁,意暖融融。
满城的少女,皆惊艳于今科状元的青靡风华,而他的目光却胶粘在那一处,惊喜的眼神中透出烨烨流光。
任知宜拧眉,不确定景随是不是在看她,立刻戴上幂篱,匆匆离开。
景随见状,收回视线,轻快地笑了笑。
她回来了。
京城又要再起波澜。
白马哒哒而行。
前方文正门的轮廓渐渐清晰,日光下,门前的登闻鼓依旧泛着灰黄的色泽。
远望宫檐飞翘,层层红墙的后面,是大胤无上权力汇聚之处。
玄色抹额下的双眸阗黑,笑容渐归于冷漠。
————
明运街上的铺子大多生意红火,客似云来。
任知宜站在宝篆香铺门前,瞧着内里空无一人,心中微微纳罕。
正在铺子里洒扫的云娘听到声音,抬头一看,惊喜道:“东家!”
“这些日子,辛苦姐姐了。”
净过手,云娘端上茶水,一脸羞愧地拿出账册,“还说什么辛苦!我真是没脸见东家。您走的这些日子,香铺生意差,整日里见不着客人。”
任知宜啜了口茶,柔声问道:“姐姐的身子恢复得怎么样?”
云娘滚钉后躺了好些日子,任知宜从程府后院挖出葛政的尸体,又帮着云娘操办了后事。云娘思考过后,决定不回鄂州,留在京城。
“多谢东家挂念,好得差不多了。”云娘眼睑微耷,“东家将铺子交予我打理,我却辜负了东家的信任。”
任知宜双眸一扫,铺内纤尘不染,架上的香料气味淡雅,清沁怡人,显然是极为用心的。
生意不好,必是另有原由。
任知宜沉吟片刻,笑得温柔和煦,“姐姐别急,这种情况从哪一日开始的?”
云娘回忆道:“大概是东家离京后的第二日。”
周边没有新的香铺开业,生意骤然冷情,难道是因为她与太子失和的传言?
回想起走前与卫枢闹得不愉快,任知宜眼睑一跳,涩意从心头蔓延开来。
入城之前,徐志曾问她,要不要先去东宫面见太子?
她踌躇半晌,还是拒绝了。
对于见卫枢一事,她心中没来由地生出几分抗拒。
这些时日,父亲的案子了结之后,她焦躁的心绪沉静下来,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审视当下。
似乎,在某些方面,她僭越了东宫幕僚的本分。
思及此处,她呼吸一滞,竟不愿继续深想。
“东家想到什么?”云娘望着任知宜青白交加的面色,更觉忧心,“很棘手吗?”
任知宜回过神来,轻笑自己庸人自扰。
“既然无人登门,我们便关门歇几日。”
云娘闻言一怔,“这怎么行?”
“有人想让我们的铺子关张,与其在这里终日患得患失,不如顺其而为。”任知宜慢条斯理道。
云娘似懂非懂,尚自犹疑。
“既然当我是东家,便听我的。”任知宜笑得眉眼弯弯,“陛下今夜在宫中为进士设下琼林宴,朱雀街也有花灯夜会相贺,不如暂时抛开那些烦扰之事。”
————
落日的余晖透过薄薄的云层,将京城洒上了一层淡金色。
熙熙攘攘的长街,已陆续挂起了花灯,店肆鳞次栉比,新奇的玩意儿琳琅满目,杂耍艺人吆喝的声音此起彼伏。
车马辚辚,人如潮涌。
任知宜与宝珠、云娘和唐橘每人买了一个糖人儿,站在杂耍摊前,看汉子表演大刀。
那汉子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招式空隙间再饮一口烈酒,刀势起得更猛。
宝珠和唐橘看得津津有味,高声叫好。
不远处,宫城上空,燃起了璀璨的焰火。
百姓纷纷驻足,翘首望去。
一会儿是龙蛇飞舞,一会儿是鱼跃龙门,光彩夺目,映得夜幕有如白昼。
云娘也被这绚烂的美景迷了眼睛,久违地露出了笑容。
四位姑娘,言笑晏晏。
周围有百姓看着她们,面带惊艳。
任知宜清雅,唐橘飒爽,宝珠天真,云娘温柔。
“我曾从西域胡商手里买过可以燃出紫焰的烟花,比这个更漂亮!我曾想过,日后要与他做生意,将这种烟花卖到大江南北。”
嘈声咂咂,任知宜的低声喃语,好似被风一吹,就散掉了。
宝珠格格地笑着,大声问道:“小姐刚才说什么?”
任知宜不在意地浅笑,轻吐秀舌,舔了舔手中的糖人儿,置身于满城花灯的锦绣繁华,令她心中多了几分闲适和随意。
四人顺着夜市,走到安宁桥上。
溧水纵贯兆京南北,其上有两座圆形拱桥,分别是安宁桥和顺宁桥,双桥隔水相望,宛如系在溧水腰间的两条玉带,秀丽文雅。
每逢年节,有花灯夜会之时,百姓喜欢站在桥身正中,欣赏船行夜泊之景。
双桥下的圆形石拱与水中倒影连成一体,为无边夜色添了几分静美。
皎月生辉,水波粼粼。
“咦?”
唐橘望见对面桥上的身影,轻轻瞥了一眼任知宜。
任知宜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如青竹松鹤般的身影,于人群中卓然而立,银白色的帛带飘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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