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时有阴风。
吹得宫檐下的铜铃摇来晃去,无所适从,只能随着风声零零作响。
十几个内侍鱼贯而入,将厚重的卷册抬入乾元殿内。
皇帝微怔,面容现出片刻凝滞。
御史大夫叶蕴之躬身道:“回禀陛下,共计一十六人的罪状,尽数在此。”
皇帝笑容微僵,“叶卿刚回京城,鞍马劳顿,该多休息几日。”
叶蕴之肃着脸,“朝中蠹虫不除,臣一日不得安枕。臣领御史台,行百官监察,自要做到上对得起圣恩,下对得起百姓。不管他是什么出身,都该依大胤律论处。”
叶蕴之当朝弹劾官员一十六人,罪状被一一列出,大到卖官鬻爵,小到放纵家奴,条条桩桩,皆有理有据。
被弹劾的官员甚至来不及反应,所有的证据已被呈到御前。
皇帝扶额,“诸卿有异议否?”
众臣皆垂眸不言。
民间称叶蕴之“叶青天”,朝里叫他“叶顽石”。
有传言,除了那些真正清廉如水的,其他官员若是不小心招惹到叶蕴之,不如趁早辞官,免得落个深陷囹圄,家破人亡的下场。
前些年,叶蕴之一心寻觅太子,后来又将心思放在教导储君上,少理国事;许是太子之事,触到了他的逆鳞。
柳德沉着脸,一言不发。
叶蕴之弹劾的十六人当中,有十人是解州籍官员。
其中意图,昭然若揭。
不过两日,景相重提旧事,奏请重建政事堂。
政事堂,形同内阁,赐五人为堂中行走,共诀国事,之后上呈陛下。
此制建于文宗年间,后被先帝取缔。
近些年来,景相任由解州一派逐渐壮大强势,没料到一场科举舞弊案,竟让朝局重新翻天。
叶蕴之附议,御史台、六部附议,满朝皆附。
————
颐和殿
夜里落了场雨,颐和殿内的花树繁多,到处都是被雨水打落的花叶。
小宫侍忙着低头洒扫,视线触到一双黑色高靴和衣角的四爪蟒纹,慌忙跪地。
“奴,奴才拜见太子殿下!”
卫枢淡淡道:“父皇安好?”
小宫侍将头垂得更低,结结巴巴道:“圣,圣体欠安。”
昨日,陛下下朝回来,大发雷霆,将去岁太子献上的琉璃盏摔得粉碎。
阖宫上下,胆战心惊。
卫枢抬步,径直朝殿内走去。
小宫侍突然慌乱地挡在殿前,声若蚊蝇,“陛,陛下说,不想见……”
卫枢停下脚步。
内殿门前的织金缎帘半卷着,被风吹得轻轻摇动,一下下地撞在门扇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里面传来一道清亮、爽朗的笑声。
“殿内有其他人?”
小宫侍白着脸,“安,安王殿下在。”
疏淡的日光扫下来,擦着卫枢低垂的眼睫,在地上落成一道暗影。
“杵在那儿干什么!”殿内走出一人,是常在皇帝身边侍奉的内侍总管胡德祥,他厉声一喝:“还不赶紧干活儿去!”
小内侍慌忙退下。
胡德祥屈身行礼,“殿下恕罪。新进的奴才,连话都说不清楚。昨日陛下交代过,免了殿下的问安,让殿下安心静养。”
卫枢面色不改,缓缓问道:“父皇的病情如何?”
“因着这些日子冷热交替,陛下是风寒侵体,昨夜里发了汗,当是无大碍了。”
胡德祥是宫里的老人,从皇帝还在东宫时便跟在身边,后来嘉以之乱又跟着帝后逃亡,一直伺候在侧,甚得帝后的信任。
卫枢放下心来,“好好照顾父皇。”
“殿下。”胡德祥送他出殿,碎步跟着,“娘娘有几句话,让老奴带给您。”
他口中的娘娘是郑皇后。
“娘娘说,陛下对殿下,是怜爱;对其他的皇子,是慈爱。”
卫枢眉宇微动。
流落宫外的那几年,因为伤到头,记忆一直破碎凌乱,直到叶蕴之寻回他,他才确认自己的身份。
断开的父子之情得以立刻重新接续,靠得是皇帝对他的满腔歉疚。郑皇后在提醒他,不要消磨了皇帝对他的这份怜爱之情,进而影响到储君之位。
“娘娘还让老奴转告殿下,殿下要想清楚,谁才是皇家真正的敌人。”
解州一派倾倒,景相趁势拔擢了几个寒门出身的得意门生,依旧独掌权柄,这背后少不了叶蕴之的推波助澜。
江南世家欲扶安王上位,皇帝坐视不理;东宫不顾皇帝对景相的憎恶,选择与景相联手。
皇权势微,父子离心。
对于皇帝来说,当初太子言之凿凿,誓言昭昭,如今形同背刺,自是怒不可遏。
卫枢眸中光芒明了又灭,半晌无言。
飘动的云层遮掉寸寸天光,白衣孑孑,只影寂寥。
————
夕阳西下,仲春的日头落得尚早。
香铺即将开张,千头万绪,任知宜跑了一整日,刚刚回来。
玉食佳肴,摆了一桌。
有拌生菜、笋鲊、煎鸭片、辣菜饼、藕粉桂花糖糕、七宝饭,皆色相绝佳,香气四溢。
任知宜望向宝珠。
“是云娘姐姐做的。”宝珠乐呵呵地摆好碗筷,“小姐你快尝尝,云娘姐姐厨艺极好。”
任知宜神色微顿,“她今日还做了什么?”
“一大早就在捣腾香料。”宝珠想了想,“后来帮我烧水、煮饭,还帮大家打扫了屋子。”
“费举子也来了。”宝珠絮絮叨叨道:“他老是缠着云娘姐姐嘘寒问暖,不过人家不爱搭理他。”
宝珠为她卸下簪钗,“对了,白日里窈娘姐姐来找过你。”
双眸半阖的任知宜缓缓睁开眼,“她人呢?可有说什么事儿?”
“没说什么,坐了一会儿,没等到你,就回去了。”
之前,窈娘带着淑儿的尸骨告到大理寺,将于靳的恶行公诸于世。林大人最终判了于靳徒刑,折杖八十。
于靳旧伤未愈,八十杖打下来,当场吐血身亡。
窈娘大仇得报,又脱了贱籍。
她曾说过想要离开京城,回家乡生活,大概是来与她告别的。
任知宜笑道:“明日陪我去买件像样的首饰,咱们去凌香阁给窈娘送行。”
“还有……”,宝珠将烛台拿到几架上,继续道:“今日我在街头见到北衙卫的庞将军在巡逻。”
“嗯,日后可能会常见到。”任知宜随意应道,手下收拾着香铺开业用的东西。
——
天快黑的时候,唐橘来了。
她甫一进门,便冲到厨房里,就着水缸舀了一大瓢水,咕嘟咕嘟地大口猛灌。
连着灌了三大瓢水,一下子瘫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你被渴死鬼魇上了?”
任知宜跨进厨房,凑到她身旁闻了闻,一脸的嫌弃,“几日没洗了?”
唐橘仰靠在椅背上,四仰八叉地哀嚎,“林老头害我啊!”
自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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