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哥哥，抱抱。”小思琪抱着林顾嘉的腿，就势坐在地上，两只小腿把他的脚包在中心，拖着林顾嘉的腿不放。
“我去公交站。”林顾嘉个头快比叶思琪多出半身，他神色温柔，轻轻地抚摸着叶思琪细软的黑发。
“那思琪也要去嘛。”小女孩抓着林顾嘉的裤脚摇头晃脑。
“行。”林顾嘉一把托起叶思琪，将她抱起，言语里尽是宠溺的语气，“那等会儿要自己回来哦。”
“好嘛。”叶思琪搂着林顾嘉的脖颈，晃着小脚，咿呀道，“你今天怎么没去上课哇，林姨和我说，以后我也要上学，一二三四五。”
叶思琪张开五指，小脸耷拉下来，整个人蔫了似的，“要上五天学。”
“对呀，一周还有两天不上学。”
林顾嘉人虽瘦小，但力道很足，小小的身骨抱着叶思琪稳稳当当走在水泥地上。
连排小屋的尽头便是简易的公交站牌，不过百来米。
叶思琪就要林顾嘉抱到公交车站，然后自己再屁颠颠唱着歌谣走回家。
小时候总吵着他要抱的小姑娘，如今也长了份量。
风卷着香味掠过鼻尖，混了一顾干净的皂角香，顾洛白微乎其微吐了口气。坚硬的胸膛前抵了两团柔软，晦涩不明的瞳孔明显缩了一下。
小姑娘真是长大了。
“顾少，这。”门口的司机早就打开商务车的车门等候，见顾洛白还抱了一个，一时不知该调整位置，还是把另一边的车门也打开。
顾洛白示意，说：“我坐那边。”
司机听懂这话里的意味，立马打开了另一边车推门。
顾洛白屈身弯腰把叶思琪放在车座位，叶思琪的呼吸已经十分沉稳。手腿却丝毫不动，直接将顾洛白扣紧在车位。
“叶小姐。”顾洛白抽出手指，无奈地在鼻梁上捏了捏。
他干脆俯下身，冲着叶思琪的耳朵说：“你这算消极怠工，我要扣工资了。”
“不要。”叶思琪嘴里咕囔。
“那就放手。”顾洛白呼吸一重一轻，此时只觉得这个夏天比往日更加烦热。
叶思琪撅嘴，从喉咙底部发出一声闷哼，蹦出几个单词：“good，byebye.”
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手脚，整个人跟卸货一样瘫在了椅座。
“去澄园。”
顾洛白在隔壁落座，手抵着额头沉思了一路。
商务车一连开过几个繁华的街口，才开进一处静谧的花园区域，一道小河穿过绿植，岸边坐落着一户两层豪华别墅。
下车时，顾洛白嘱咐司机：“在这等会，醒了送回A大。”
“好的，顾少。需要我喊冯妈过来吗？”
顾洛白扫了眼叶思琪的状态，说：“不用。”
他下车，直接从另一边门一手抄在她腿弯，一把将叶思琪从位置上捞起来。
别墅的建地面积很广，也十分平坦，只叶思琪的口袋一路震动不停。
进门的黑色真皮沙发围了三圈，顾洛白轻柔地将叶思琪放在中间，拎起茶几上的水壶多灌了几口。
大腿上一受力，冒出了一颗头。
叶思琪舒服地转了个身，显然已经把顾洛白的大腿当成了枕头。
随着她身体转动，手机从裤袋里掉了出来，砸在地毯上嗡嗡作响。
屏幕上大剌剌挂着“楚安然”三个字，顾洛白只是瞥了一眼，就坐在那一动不动，头靠着沙发假寐了一会儿。
脑海里回放的——
一直是今天顾恺嘉画展直播开幕的场景。
平平泛泛，也不出错。
但他没想到叶思琪一个人居然能把整个台子搭起来，真给顾恺嘉的那些破画造了个宫殿。
镜头里刮到顾康台和杨婉的背影，他也只是皱了下眉头。
等赵芷凝出现的时候，手里的钢笔“呲”地在纸张上划出一大道痕迹。
记忆像被按下快进键，加州的星光、落日、餐厅的油垢味，女人的绝情，瞬间涌进脑海。
那会儿他才意识到——
有些事是逃不掉的。
如果逃不了，那便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第一次主动联系顾康台，去英国读书。
四年修完双学位，回了国。
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他闷得难受。
和陆延去赛场跑了两圈，可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缺了一块。
“嗡——”
叶思琪的手机在偌大的平层房中响了又灭，灭了又响。
顾洛白眉头微动，看了眼来电信息，从容不迫地捡起来，滑动接听键，打开了免提。
“思琪？”女子急切清冷的声音经听筒传开。
“她睡了。”顾洛白矜贵地开口。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直说道：“顾总，思琪只是个女学生，有人会担心她的安危。还请你告知地址，我去接她。”
顾洛白扯了扯嘴角，再次看了眼来电名称，说：“楚安然，我知道你。”
“是，宴会上见过。”
“她不会有事。”
“好，我信你一次。如果思琪明早还没有发信息，我便上嘉亿要人了。”
“好大的口气。”顾洛白手里把玩着叶思琪的长发，食指勾着发丝绕了一圈又一圈，“你也不过女学生，我劝你量力而行。”
两人话里有话，有来有往，也彼此默契地不再提起。
叶思琪的手机也不再嗡嗡作响，归于平静。
夜色浓重，房间里安静得掉跟针都听得见，顾洛白却莫名觉得安心。那些漂泊不定的日子，好像早已散入风里。
不止他一个人护着小姑娘，挺好的。
挂在天边的圆月，不知何时隐进了云层，夜灯轻柔，只隐约点画着两人依偎的身影轮廓。
叶思琪做了一个绵长的梦。
梦里，林顾嘉没被人接走，就住在她家隔壁，两人一起上学。
林顾嘉上高一，她上初一。他大四，她后脚就考进一样的大学。
然后林顾嘉就自己创业了，叶思琪下了课就去他工作室吃喝玩乐。
他手下的人一口一个老板娘，叶思琪瞧着自己卡里的余额增长，笑得合不拢嘴：“好好，顾嘉哥哥就是我们家童养婿，我可以一辈子不上班咯。”
诶？
顾嘉哥哥长什么样来着。
剑眉微弯，凌厉而英气。山根到鼻尖的线条流畅得像被精心雕琢过，唇微薄却十分红润。男性的骨相支撑着清爽利落的轮廓，连下颌处的胡茬都是精心打理过的，只留下淡淡的青色痕迹。
有点眼熟，怎么长得这么像她认识的一个人。
谁呢？
顾洛白！
叶思琪混身一震，顿时惊醒坐起。
晨曦从东边的云层里渗出了一点，给屋里的地板镀了层晨光。
叶思琪眼底蒙着层茫然的雾，目光像没校准的钟摆，漫无目的地扫过四周——陌生的大理石纹路、厚重黑沉的家具、半开的窗帘缝隙漏进的微光。
后颈突然窜起一阵凉意，她心尖一紧，僵硬地转头，瞳孔在看清沙发上的人影时骤然收缩，像被惊雷劈中般定在原地。
顾洛白半仰在沙发里，墨色衬衫领口松着两颗纽扣，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淡青色的血管像蜿蜒的溪流，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昨晚喝完果酒的记忆只停留在她喊了声“顾洛白”。
后面发生了什么，她直接断片。
“草。”叶思琪低语，轻手轻脚捡起茶几上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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