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所驾马车不是宫内车驾,无法直接入宫,华书两人只能在宫门口下车,向霍光道过谢步行入内。
华书有伤,两人便走得极慢。
安谙忍不住抱怨:“从前怎么没发现,汉宫这么大啊。”见华书脸色惨白,安谙实在怕她受不了:“我着人叫个车架吧。”
此时两人走到一拐角处,正巧看见两名宫人,安谙刚准备叫人,华书却听到宫人闲聊,当即抬手制止了安谙,停下脚步细听起来。
“王夫人这病怕是好不了了,刚见了那雁家女郎精神好了一些,又闻了雁将军死讯,哪里承受得来?”
“哎,雁将军死了还有人心疼,你没听说匈奴屠了一个乡呢,少说也有千余人口,都在讨论这个将军投敌,那个将军战死,谁关注咱们这些穷苦百姓如何?”
“说到底,咱们的命如何与贵人的命相提并论?”
华书闻言脸色一变,好似被人一把攥住心脏,一瞬间的窒息袭了上来。
她急急地喘了两口气,用力挣开安谙的搀扶疾走两步,险些摔倒在地:“你方才说什么?你说谁战死了?!”
两名宫人趁着无事闲言几句,不想竟被华书听到,立时吓得伏跪在地,一个劲摇头,不敢言语。
华书没有心情安抚她们的惊慌,她一手一个将两人扯起,目眦欲裂怒声喝问道:“你说!谁,谁死了?!”
安谙见她如此抬手用力,丝毫不顾自己肩头的伤,吓得魂都要掉了,冲上去半抱住华书安抚道:“公主,公主,你别急。”又转过头冲着那两个宫女喝道,“你们快回话!”
那两个宫人被华书大力扯着衣襟吓得脸色惨白,支支吾吾开口:“是,是驻守武威郡的归义侯雁守疆……”
“胡言乱语!”华书大怒,一把将人甩开。
她手中力道丝毫没有收敛,她应该因为拉扯伤处而感到疼痛,可僵硬的身体,只感受到了胸腔中的窒息。
宫人重新爬回跪好,带着哭声道:“仆不敢!仆不敢!听说雁将军带着两千骑兵闯入匈奴后方,一把火烧了匈奴王庭,但是返程途中遭到埋伏不知所踪,今晨才传来消息,说是雁将军已然战死了,还有一个乡的百姓为救雁将军一起被屠了。”
这宫人说得如此具体!
两人寥寥几句,却好似无数利刃从华书胸腔处向着四肢割去。
她陡然脱力在地,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眼泪如同断了线般从通红的双目中落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雁守疆怎么会死呢?他那么厉害,他怎么会死?”
他还没有回来,没有再回来一次,让她问问清楚那枚玉璧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可以这么死了呢?
“他那么有谋略,为何会带着区区两千人攻入匈奴王庭?匈奴王庭……”
因着那枚玉珏,她无数次回忆起最后一夜,她的记忆停留在扯着雁守疆的衣襟,向他求问。
‘若将军有朝一日攻入匈奴王庭可否帮我带一人尸身回汉?’
雁守疆是怎么说的?
他说,‘如果这是你的心愿,我一定达成。’
“如果这是我的心愿,我的,心愿。”华书心口绞痛,捂着胸口一口鲜血吐出,瘫软在安谙怀中。
“公主!”安谙目眦欲裂,瘦弱地指尖捧着华书冰凉的脸,鲜血染了一手,大声哭喊道,“快,快去传医侍!”
那两个宫人见华书吐血更是怕极了,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就要跑去传医侍。
“等等!”华书回想起刚才两人的对话内容,强吞下口中鲜血,抬手抹过唇角,血迹越发斑驳,她却浑不在意地挣扎起身,颤抖着问,“你们方才说,匈奴还屠了一个乡,是怎么回事?”
两名宫人相视一眼,不知华书为何问起,忐忑开口:“这,仆听说,雁将军烧了匈奴王庭杀敌无数,突围匈奴成功,本能逃回汉境,突然被不知哪里来的一波匈奴阻击,武威郡有一个乡的百姓为援救雁将军,出城迎战,结果兵败,全部被屠,男女老少一个不剩……”
华书几次张口,却在惊恐之中怎么都发不出声,她用力抓着安谙手臂,强忍胸腔翻涌的气血,怀着最后一点希冀,小心翼翼嘶哑出声:“什么乡?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声音带着寒战:“好似是叫渭源?”
“公主!”伴着安谙一声哭吼,华书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昏死在一片血红之中。
建章宫。
刘彻正与桑弘羊公孙贺等大臣商议本次进攻匈奴之战。
苏文陪侍殿内,小黄门常融从侧殿探出头来,慌张不已地向他招手,他皱着眉迎上去一问,立时大惊:“陛下!临尘公主方才入宫,晕倒在了宫道上。”
刘彻鄂然失色:“不是在家养病将要大好了?”说着,扔下手中奏报就要起身,却见桑弘羊撩起官服跪在他身前。
刘彻眉头一皱,不悦开口“桑弘羊,你这是做甚?”
桑弘羊则毫无波澜,拱手问道:“陛下,是要去见临尘公主吗?”
刘彻双眼微眯越发不满:“卿这是什么话?临尘公主乃是救驾受伤,如今伤重昏厥,朕去瞧瞧不应当吗?”
桑弘羊丝毫没有被天子怒色影响,他面色严正:“陛下,早年臣就多次进言,不可过于宠爱临尘公主。她有生父,有养母,有兄长,牵绊太多,只怕将来要仗着陛下疼宠干预政事。今次她以伤重之身进宫,陛下听了她的谄媚之语,又要赦了谁呢?”
刘彻听着这谏言甚是烦闷:“华润予本就不是什么大错,朕罚也好,奖也罢,还轮不到卿来置喙。”
说罢甩袖而走,然而去往后殿的路上,他还是顿了一下,问道:“公主是怎么来的皇宫?因何晕倒?”
苏文一顿:“这…...”
刘彻颦眉:“嗯?”
苏文冷汗连连,退后一步躬身道:“方才戍卫华府的宫卫来报,公主执意出府,他们虽有陛下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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