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盂兰盆节,前几日蒋玉芙便将家里安排着打扫一新,因为回不了余杭老家,便将祖宗牌位请了出来。
褚坤自从那日被赶了出来之后便再没回来,蒋玉芙伤心难过了半日,气得中午都没吃得下饭。
才安生了两日,便又回来作妖了。
这日,余晚晚早上刚给祖宗牌位烧过香奉过茶,出了祠堂,便听见门口在哭喊吵闹。
褚坤那外室小娘的儿子正堵在门口,吵嚷着要给祖宗磕头上家谱。
那小娘也不是好惹的,跪在褚府门口一直哭,不停地磕头。
“大娘子,我这种卑贱之人自然不配踏进府中半步,只求您让晖郎认祖归宗啊~求求您了。”
“求您让晖郎认祖归宗啊!”
“晖郎给你母亲磕头啊!”她按着自己的儿子。
这外室小娘粉黛不施,哭肿着一对眼睛,可不掩风姿,弱柳扶风楚楚可怜。
她不过就是一个想让儿子认祖归宗,自己不求半分名利的母亲罢了,能有什么怪心眼儿呢?
围在门口的路人纷纷指指点点,停留在大门口看热闹。
褚坤更是一绝,直接神隐,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战着看戏。
门口看门的仆人早早报了蒋玉芙,她领着妈妈过来,眼看着周围人聚集得越来越多,蒋玉芙气得要升天也没法直接将这母子二人打一顿。
她叫妈妈把二人扶起来,咱们关上门好好说,可那外室不知从哪学了一身缠人的功夫,愣是不肯挪动半步,妈妈一碰她她便尖叫挣扎,大喊饶命,只是为了儿郎。
这小的也是个人精,哭个不停,一抱便踢腾着要找妈妈。
褚坤的另外两个妾室也过来了,多半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就想瞧瞧一向高傲又爱面子的蒋玉芙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你先起来,我们有什么话进去好好说。”
蒋玉芙亲自走到门外去“请”这位小娘,可她却忙忙后退几步,给蒋玉芙磕了几个头,哭着说:
“大娘子,奴贱命一条,这辈子不祈求你能接受奴,奴有罪,但只想平平安安的将晖郎带大……呜呜呜……”
众人见她可怜,纷纷揣测这家的大娘子是善妒成性,小妇儿郎都不认,让家族血脉流落在外。
余晚晚看得生气,揪住一个小仆问道;“我爹呢?”
仆人摇头,说他没看到主君。
她气得跺脚,这狗男人知道顺着说服不了蒋玉芙让外室进门,索性也不要面子了,借着七月十五这日子让外室来闹,看谁更怕丢脸。
“你快去找……让女人来闹,算什么男人!”
蒋玉芙果然要被气得翻白眼,周围人的恶语她听得清清楚楚。
“好!你是想让晖郎认祖归宗?”蒋玉芙大声问。
白小娘以为她要妥协了,连忙称“是”。
“今日是七月十五,求您让晖郎给祖宗上一炷香吧。”
蒋玉芙被气笑了,走上前去摸了那孩子一把,这小郎君害怕地往母亲怀里一缩。
“当然可以,这孩子是我家主君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
白小娘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怯怯地抬头一看,只见蒋玉芙冷笑着看着她。
“既然今日这孩子要给列祖列宗上香,那便叫人开了族谱,将他记到我的名下,也是个正经出身了。”
说着,她招呼旁边的妈妈。
“蠢材,愣着干什么,赶紧将咱们家的二郎君抱回去,叫他在这儿受苦,算什么样子!”
一旁的妈妈都愣了,听见蒋玉芙再次招呼,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今后晖郎就是我们褚家名正言顺的二郎君了,就教养在我这儿,你满意了吗?”
蒋玉芙居高临下地问。
白小娘有几分傻眼,这怎么跟她想得不一样呢。
褚坤告诉她蒋玉芙是个泼脾气的,见着她这么闹,必然是忍不住要打她一顿,将她们母子赶走,这样他便有理由休妻了……
可现在,蒋玉芙竟然认下了小妇的儿子,直接记在她名下做嫡子?这这这?
“今日是七月十五,就不请白小娘进去了,你不是我们褚家的,怕惊扰了列祖列宗安生。桂妈妈,你去套车,好生将小娘送回去。”
一旁的妈妈已经在抢白小娘的儿子了,她紧抓着孩子不松手,两方人马将这孩子撕扯地直哭。
一个娇滴滴的外室小娘,力气自然是不如干活的妈妈,陆妈妈直接不客气地把她推开,把孩子抱在怀中。
“白小娘,你这是做什么?别耽误了我们二郎君进府。”
围观看热闹的人见主母都将孩子记到自己名下教养了,接进府中好吃好喝,一时之间舆论风向又变了。
见这小娘还不肯离去,尽是纷纷指责这小娘死皮赖脸的……这世间的风言风语,总是围绕着女子有错而展开。
“嘭”的一声,仆人关上了褚家的大门。
蒋玉芙的脸都要气绿了,恶狠狠地问小仆:“见到褚坤那厮回来了吗?”
仆人摇头,蒋玉芙是咬牙切齿:“日后他回来了,谁敢给他开门,谁就给我滚!”
仆人抖了三抖,连忙应是,最怕这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事儿了。
白小娘的孩子褚晖哭个不停,已经在陆妈妈的怀里要抽过去了。
蒋玉芙听得头疼:“赶紧把他抱下去,别在我眼前碍眼。”
那两位小妾也没想到会成这样,不敢多留,灰溜溜地跑了。
余晚晚这阵才敢上前来,一扶着蒋玉芙,她浑身便软了下来,站都要站不住了。
众人连忙又是扶她,又是请大夫地,瞬间乱了。
“别吵人清净了,我回房休息休息。”
余晚晚扶着她回院子,这次不知为何,蒋玉芙竟然没有哭,搞得余晚晚都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早知是这样,还不如不来这云京,真是给你丢脸了。”
“妈,你怎么这样说。”
蒋玉芙白着一张脸,慢慢地靠着床躺下。
“他是你爹……他也是你爹啊……为什么?”
说着,她流下了两行迟来的清泪。
余晚晚也想问,为什么呢?
褚昱这样真诚又平和的人,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的爹?
“这世间只有一样事是不能选的,就是父母。”
“是啊,是啊。”
蒋玉芙像是被暑气冲晕了头,坐下了一会儿还是满头的虚汗。
她双目几乎失焦,颤抖不安地睫毛诉说着她内心的苦楚。
余晚晚看得心痛,她一把抓住蒋玉芙的手,有几分郑重地说道:
“可是,妈,你为什么不跟他分开呢?”
她那日瞧见蒋玉芙一个人与几个大掌柜之间对峙的情形,她漂亮、骄傲、从容又自信,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褚昱那没有虚发的箭,在众多男子之中毫不逊色。
她可以将家族的生意料理的完美,却没办法料理好自己的家庭,甚至说根本没法在这个家中使上任何一分力。
她漂亮、骄傲又从容,可遇到自己的丈夫却会变得灰败、颓丧又疯狂。
这样的痛苦,为何一定要女人来承受呢?
蒋玉芙呆住了,有几分惊讶地看着“儿子”,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说什么?”
她的儿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她难以置信。
余晚晚握着她的手,似乎又坚定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妈,你为什么不和父亲和离呢?”
褚昱那样聪明的人,为何还会看着自己的母亲如此痛苦呢?
她想,如果褚昱要怪就怪好了。
当朝社会风气开放,和离的女子不是没有,反而相当之多,甚至还有未婚育子,虽然并不是全无流言与闲话,但只要自己的脊背足够挺硬又有钱,大有活得自在逍遥的人。
蒋玉芙勉为其难地笑了一下:“你不懂我和你爹之间的纠葛。”
“母亲,我已经十九了,就算我不懂您和我父亲之间的纠葛,但是我懂,您过得不快乐。”
余晚晚想起自己的父母,他们虽然也吵闹,但余大安每次都会哄孙雪娥,不会让这一场气再隔夜。
她从小到大,面临过太多非议,女子“该做的”,她从不喜欢,反而是拿着屠刀杀猪这种事儿,她做得最多,甚至喜欢。
她哭着问父母,是不是这样不对,她至今还记得余大安说的那句话:“只要你高兴就行啊?”
不算高大的父亲把她背在背上在野地里和小猪赛跑,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女娘。
“您过得不快乐”
蒋玉芙的耳边像是有一口巨钟在敲,“咚”地一声,强烈的振动灌入她的脑海。
蒋玉芙说不出话来。
她自认为的那些包容与牺牲,在他人眼中一文不值,甚至成了束缚自己的枷锁。
曾经她将这些看成一切,毕竟,他们之间也是有过美好与甜蜜的啊。
他曾经是她的幸福与快乐啊。
“你不懂,你不懂……”蒋玉芙哽咽着红了眼眶。
“他也曾在半夜给我煮桂花圆子,给我写诗,给我择花画眉……呜……”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字一句地回忆着往昔的幸福与快乐。
“为什么他变了?为什么?”
或许在她的心里早就不会追究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她的骄傲,会通过这个问题,不停地诘问自己:为什么不能接受他变了?为什么自己还要保持不变?
//
白日里发生了那样大的事情,原本以为这段时间之内都见不到褚坤了。
没想到这天晚上,他便能进家门,还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祠堂前。
蒋玉芙早早便叫人将祭盆搭好了,天擦黑之后要亲自过来为先人焚衣烧钱。
诸人都到了,她才姗姗来迟,面上覆着薄粉,但依旧能瞧出来她红肿的眼眶与憔悴的神情。
蒋玉芙和褚坤夫妇二人共同给先人烧了钱山,又给祖宗添了香,祭酒上了新供,才轮到了“褚昱”。
余晚晚心底有些怪异,她身为一个女子,连自己家的祠堂都没迈进去过几次,更别提在七月十五这样的大日子为祖宗添香、敬告先人了。
反而是成了“别人”,为别人家的祖宗尽心尽力地烧香焚钱。
饭桌上蒋玉芙一言不发,连褚坤也少有的安静,只有那个被带回来的二郎君一直啼哭,喊着要找母亲。
“啪!”
蒋玉芙烦躁不已,终于忍不了了,手中的酒杯摔到了地上。
那吵闹的小孩吓得一哆嗦,安静了一瞬,但随后哭得更大声了。
“还不把他带下去,吵成这样,如何吃饭。”她不耐地摆手,另一手又按上了发痛的太阳穴。
“他还是个孩子,你跟他发什么脾气?”
褚坤见她这样对自己的儿子,心中不满。
蒋玉芙见他还敢还嘴,索性连筷子一起摔了。
“珍珠,你把孩子给主君!”
她疾言厉色,女使不敢违抗,只能将褚晖抱到褚坤的怀中。
褚坤哪哄过孩子,就算喜欢也不过多抱两下陪他玩耍,眼下这孩子见这么多生人,只有一个爹爹熟悉,自然是扒着他不放,哭得更委屈了。
“这这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