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躲在暗处,只有几丝微弱的月光透过草垛照射进来,根本不足以看见人的神色,林清月只能望着他久久不挪开的眼神,而后缓缓靠近,见他没有躲开,于是伸手将他抱住。
两人身体的温度透过衣物连接在一起,在这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倒也没那么冷了。
林清月靠在他身前,眼睫轻轻垂下,耳边是他不太稳的呼吸声,在这静谧的时刻格外明显。
她静静等待着,对方却始终没有回应她的拥抱。
她都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不死心了。
她只是想证明,或许顾寻风对她也有那么一点别的感情。
不然就觉得很不甘心。
可顾寻风始终是那样,与她的距离感不曾消减半分。
这让她恼怒,对自己恼怒。
为什么一直不放弃?
明明一开始就是利用,他们都是如此,明明之后的所有,也都是基于她认为跟着顾寻风更好解锁任务。
她不明白。
为什么?
她也算是阅人无数,见过的漂亮的东西不在少数,偏偏在这里,在这个时候……什么时候动心的,她都不知道。
而就算证明了喜欢或者不喜欢,又怎么样呢,她最后的选择都是回家去。
她不会放弃回家的。
想开了一点后,林清月拉回思绪,手摸到他腰间的火折子,打算拿走,仔细看看顾寻风是伤到了哪。
但手才刚刚碰到,顾寻风却忽然抓住她手腕,把她的手拿开。
她微微挪远些,抬头望向他,“我身上带了些草药,总之现在还算安全,我给你看看伤吧,之前孟将军跟我说,你受伤了,这么多天都没有休息下来,肯定没有好吧。”
借着微弱的光亮,林清月的眼神在他身上游走,接着问:“你伤哪了?”
可他穿的衣裳跟血的颜色太过接近,其实根本看不清。
她上下看着,伸手要扒他衣服。
果不其然,顾寻风再次抓住她手腕阻止了她,她抬头,找出早想好的说辞:“一直拖着会死的,我可不想你死,都还没撑到回去和离呢。”
“死不是什么很可怕的事。”顾寻风这么说,看向对面姑娘困惑的眸中,他的手渐渐滑到了她手背上,抓住了她的手,“杀人也一样。”
林清月微愣。
接着,手心一凉。
她看过去,手心多了一柄短剑,凑近看看,见这短剑的样式跟被她丢掉的那柄不一样,虽然光线昏暗,但细细抚摸,也能感觉到上面纹路的精致。
“这是……”
“我在他们宫里发现的,觉得材质不错,便拿走了。”
林清月看看这短剑,又看看旁边那把之前从敌营抢走的弓,笑道:“你怎么跟个强盗一样,走到哪抢到哪?”
顾寻风不甚在意:“是他们没本事守住,那也没资格拥有。”
林清月秉承着二十一世纪的价值观,耐心纠正:“不能这样,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别人的东西,不能直接抢走,这跟强盗有什么区别?亏你家里都是当官的,这都不教你……”
“那我换个说法。”
“?”
“这是我的战利品。”
林清月:“……”无敌了。
林清月道:“你这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顾寻风:“那我暂且听你的。”
刚决定好好教育他的林清月:“……?”
还没燃起来的火被扼杀在苗苗里。
她完全跟不上这人的脑回路,不知道怎么回话了,憋半天,最终泄气说了声:“好。”
她垂着脑袋,忽而听见头顶传来一声笑,再抬头看过去,顾寻风已经拎着剑起身了,“我去外面看看情况,你先休息。”
走了几步,又回头。
月光恰好洒了些在他侧脸,他眼眸被照得发亮。
“我不会乱抢东西的。嗯……这短剑你收好,若是遇到危险了,也好保护自己。”
看着他绕过佛像出去,林清月的眼睛才挪开,把手中的短剑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才舍得把它放到百宝袋里藏着。
但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叹口气起身,掏出一把木梳和一个皮筋,捋捋头发,慢悠悠编起麻花,脑子里顺便联系队员。
【叮】
秦安肆:‘?你大晚上不睡觉?’
‘我逃出来了,现在在逃亡路上。’林清月嘻嘻一笑,‘你不是也没睡。’
秦安肆说:‘我在烧山寨。’
‘你们到哪了?’
‘在蓟城附近,被一个寨子拦住了。不过很快就能解决。’
林清月思索:“这样啊……我们逃出将军府后,一路往西逃,现在在一个破庙里歇息,不过具体地理位置我也没办法说出来……小六你在不在?”
【宿主我在。】
‘可以共享位置吗?’
【稍等宿主~】
系统消失了片刻,不过就几分钟的时间,再次出现时,他们脑海中同时出现了一张简略地图,上面标了七个点,分别是他们几人的位置。
林清月细细看了会。
另外几人的标点高度重合,而罗知之也已经到了胡京,如今他们与秦安肆是最近的,但要过来的话,大概也要一天。
她扒拉了一下地图。
‘我会尽快动手,和你们会合,你记得要带路让他们往我这边来。’
秦安肆:‘知道了,我……等一下,江奇云这个蠢货——’
正说着,秦安肆突然没声了。
林清月在心里叹气,没管,此时手中的麻花也已经编了一大半,到了末梢。
掩盖的草垛在这时响了响。
林清月看过去,看见地上的影子,顺着向上看,与顾寻风对上视线,手中速度加快,与他解释:“我有些睡不着,你不在,心里不安。”
她很快编好麻花,辫子就顺手放在右侧胸口,抬眸,看见顾寻风默不作声已经坐到了一旁,于是靠近过去,“顾寻风。”
顾寻风微微阖上双眼,似乎是不准备理她。
她只是盯了对方一会,然后挪远屁股睡下,而头刚好枕在他一条腿上。她没有去看顾寻风是什么神情,顾寻风也没有让她离开,她就心安理得的这样入睡了。
直至晨曦醒来,她发现顾寻风不知何时离开了,她的脑袋下放着顾寻风那个红色的外衣。
林清月立马起身想出去寻人,眼神落在那件外衣上,却又停了停,她伸出手去,把外衣拿起并展开,蹭着微弱的光亮细细观察,这里摸一摸,那里嗅一嗅……
终于在一个位置发现了血迹。
貌似是胸口的位置。
难怪都过这么些天了,还是面色不好,伤在这么危险的位置,而且也没好好治过吧。
林清月把衣裳抱起,观察了一下,这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武器估计都在顾寻风身上呢。
她起身去拨开草垛,绕过佛像,抬手遮了遮眼。
四处张望,发现顾寻风就坐在佛像前,一条腿弯曲踩在阶梯上,手指摩挲着剑柄上的花纹,放空似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清月轻手轻脚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弯腰,骤然出声:“在想什么?”
顾寻风猛地抬头,“你醒了啊。”
“嗯哼。”林清月答应一声,俯身凑近,发尾轻轻拂过了他脸颊,“你怎么醒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丢下我自己跑了。”
“不会的!”顾寻风立马回答,被她满含笑意的眼眸盯着,心下一顿,有些慌张地起身,踌躇了一会后往寺庙外快步走去,“时候不早,该走了,还是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为好,他们追不到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等等我!”
林清月大步跟上,取笑道:“你怎么还害羞了,莫不是我太漂亮,让你动心?”
顾寻风捏紧了剑鞘:“没有的事。”
林清月笑而不语。
半晌,只听到对方又低声道:“不过林姑娘,确实是很漂亮的。”
这倒是真心话了?
林清月偏头看着他,并未回答,随他走了几步,二人出了寺庙,她方才开口喊他:“顾寻风。”
顾寻风低眸看向她:“嗯?”
“谢谢你安慰我。”
昨晚,她确实没想到顾寻风会顾念着她的情绪。
顾寻风觉得她是第一次……杀人,所以,安慰她。而她也确实是第一次杀人,第一次看到生命在自己掌心流逝。
从前,她见罗知之折腾那些小白鼠,还只是旁观,并无太大感觉,如今自己亲身经历,那个当下,她心里只迫切的想要一个依靠,当时只有顾寻风在她身旁。
于是她不可避免的,也不受控制的,将注意力都转移到他身上。
最后,又将短剑丢下。
这是逃避。
而顾寻风告诉她,杀人没有错。也在这时,认认真真看着她眼眸说:“但逃避亦不可耻,人非神仙,孰能无感?我只希望,在威胁到自己性命的时刻,你可以毫不犹豫反击回去,而不是因为一些无所谓的礼义廉耻而丢掉性命。”
林清月低头,摊开手掌,看着自己的掌心。
……而顾寻风告诉她,在特定情况下,利己,并没有错。
她望着被阳光勾勒的掌心纹路,嘴角不自觉勾起笑笑。
那些人要囚她,要祭她,她反击,又有什么错?在女子势弱的时代,她以这样的方式维护自己的性命,当然没有错。
在这种时候,杀人亦是自保……
不论是以战止战,或是以笔代戈,都是一条通往和平的路,都需要无数的牺牲,更是无谓对错。
“是啊,世人说人命如草芥,眨眼命便没了,在强权压迫下,这样逝去的草芥无数。”林清月捏了捏掌心,缓步走在他身旁,“一个坏人的死,又算得了什么。”
顾寻风的脚步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瀛洲奉的是神权。或许,可以以此为突破口……”
林清月看向他:“什么?”
顾寻风:“瀛洲如今野心尽显,我得禀明陛下,多加防备,自然也要想想对策……”
正说着,顾寻风忽然眼眸一凌,抓着她的手就把她往自己这边拉。
林清月猛的撞到他身前,在她身后,一支箭矢飞过。但她还未看清什么,下一秒便被顾寻风横抱起来,好不容易抱住他脖子稳住,才往后望去。
好了,逃亡又开始了。
这些人追的得真快。
蓟城边界的山连绵不绝,他们要避过关隘,必然得像秦安肆他们一样上山,顾寻风就在山间,借着树木植被与他们周旋了许久。
如今严寒还未完全消退,山林间冷得要命,越往里走,寒风就越为刺骨。
“他们貌似没跟上来……”
林清月兢兢业业看着后面的情况,却就在这时,抱着她的人似乎是被绊倒,她也随之掉在地上,只是后背仍旧被护着。
她赶忙爬起来扶着顾寻风,不禁自责:“是我不好,不该让你一直抱着我的……”
顾寻风的脸色很白,唇色也是如此,整张脸就跟纸张一样。他重重吐出口气,拉上她的手起身,“走,他们还会追上来的,得找个隐蔽的地方。”
林清月一边跟着他走一边四处张望,把脑海中那张地图放大再放大,才终于看见一个地方。
她反客为主拉着他,依照地图的路线走,掏出了短剑想划断遮挡的树枝,又觉得这样的痕迹太过刻意,边走边掩盖行走的痕迹,身上被树枝划了不少伤口出来。
顾寻风便只是乖乖跟着,没有发出疑问。
走到前面是崖壁,没有路了,林清月又顺着崖壁走,手在上面摸索许久,终于摸到了被野草和藤蔓遮挡住的洞口。
她快速拿过顾寻风腰间的火折子,进了洞口。
一进洞口便拉着顾寻风坐下,点燃火折子,拉开他衣带,“我得看看你的伤。”
不知是不是没有力气了,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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