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夜阑人静,白日里闹腾的上京城也如酣眠般沉寂了下来。
在夜色的掩护下,一群人正簇拥着一顶缀着珠宝金银、披着红绸布的精致小花轿小心地从尚书府后门中慢慢抬出。
花轿被四个壮汉抬着,稳稳当当地行走在径道小路上。两个老妈妈和壮汉们打了声招呼后,便快步走到花轿一侧,边用手帕揩额角汗边抱怨。
“我滴个亲娘嘞,这夜路也忒难走了。平日里那些个小贱蹄子们没见着孝敬我。遇着了苦差事,都往我身上套。呸!一群没良心的。”
“就是,这大晚上的,尽整些费力又费事的活安排给咱儿,真真是欺负人。”
花轿的帘子虽厚实却不隔音,闲言碎语乘着风一起刮进了帘中南燕晚的耳朵。
南燕晚在花轿中坐得板正,她身穿粉红喜服,乌发梳成低髻,两朵含露绽放的粉红芙蓉并蒂簪在发髻弯上,露水垂瓣,将掉未掉,使清纯淡雅的容颜添了几分明艳水灵。
听着外头的话,南燕晚苦笑了下,手中绞着手帕,心中却有说不出的害怕紧张。
“对了,你说——这里面坐着的新姨娘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与咱们何干?净瞎操心。听说这位新姨娘是尚书府的庶小姐,在家中排行靠后,今年刚及笄,被配给咱二爷做姨娘的。”
“什么?!咱二爷是个直肠子,也不大好女色,到现在都未收房里人,怎么纳妾得这般突然?”
“还能因为什么?女人嘛,即使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只要不占嫡,那些个庶出的又有几个上得了台面?肯定是为了攀高枝……”
“你们在说什么呢?!”一道女音厉声打断了嚼舌根的二人。
紧接着,是老妈妈们含糊不清的措辞:“唔,没说什么啊?”
“我们姑娘不喜旁人靠太近了,烦请两位妈妈移步。”端柳强压着火气,恭敬地说。
两位妈妈打着哈哈,连忙一叠声应下。快步离开,等躲了端柳的视线,又忍不住不爽地嘀咕:“不过是个庶女,还什么小姐命?”
端柳恼怒地看着两位妈妈终于离开了花轿帘旁,也忍不住跺脚指骂:“两个老脓包。”
端柳走近花轿帘旁,收束了怒气,轻声唤道:“小姐,你还好吗?”
花轿里沉默了片刻,一道温柔的声音回复:“我没事。”
端柳心下松了口气,但忍不住劝慰道:“小姐不必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左不过是两个糊涂的蠢才,哪懂这些?”
哪懂这些?
南燕晚的指甲一点点扎进帕子里,自嘲地笑笑,她们懂,谁都懂。
端柳见里面不回话,心里登时着急起来,懊恼地拍拍自己的嘴,忙又抓耳挠腮地想出其他话来岔开。
“小姐今天穿的喜服美,芙蓉美,人更美。姑爷见着了,肯定会喜欢小姐的。而且奴婢打听到,姑爷到现在还未收房里人,想必小姐过去了,恩宠定是占独一份。”
“端柳!”南燕晚急唤了声,她压着心头臊意与羞耻,有些无力地吩咐,“往后这些,不许再提了。”
端柳面浮馁色,开口应下:“是,小姐。”
南燕晚无奈地叹了口气。
花轿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紧凑的脚步声有节奏地哒哒作响,几声悦耳的鸟叫忽高忽低,月光攀着帘缝泄进轿中,静谧的黑夜好像也有了几分热闹。
这场景,像极了十几天前的夜晚。
明月弯成镰刀,撒下银白的光辉,酒宴上人来人往,推杯换盏,将明月晃成细小的碎片,映着灯笼火烛光,影影绰绰像梦境。
人们都一叠声地庆贺:“恭喜南大公子啊,年少有为,屡得战功。”
一旬前,南家大公子随军凯旋,立下战功,举府上下欢庆。四方好友皆来贺喜,个个备着好礼有意拉拢关系。
南家主母张氏心有谋算,挑了几个南家庶女,打算送出去做妾,以婚为约给自己的嫡长儿子获得更多的盟友,为他以后的道路添砖加瓦,铺路绣锦。
好巧不巧,南燕晚刚撵上及笄的年岁,同样被张氏惦记上了。
张氏设好了鸿门宴,各个庶姊妹们都有了主家。南燕晚也被一位姓孙的公子相中。
本说好先进门再行事,偏偏那位孙公子是好色之徒,行事放肆不忌礼数。竟要求当晚验货!
那天晚上,是南燕晚最屈辱的晚上。她觉得自己就像口畜牲,被主人家迫不及防地送出去,并且还要自己袒露牙口,被人当面评论品相几何。
张氏自然不会去管一个庶女的清白自尊如何,能为她儿子铺路,是这些庶女们的荣幸。
张氏接受了孙公子的要求,并在晚上一碗春药把南燕晚灌倒后送进了孙公子房中。
一切本来进行地顺顺利利,但房门被打开时,却是另一位不识的公子走了进来。那位公子瞧见南燕晚的处境,二话不说便去找来府医救助。
这不找还好,一找便是全府惊动。
南燕晚被裹在辈子里,难受地抓挠挣扎,她神志不清醒,只迷迷糊糊听见了许多人的声音,有父亲,有兄长,有亲近的丫鬟,还有府医。
却独独没有那位公子。
南燕晚尝试去找寻过那位公子到底是谁,却遭父亲劈头盖脸一顿骂以及禁足的惩罚。
等到一旬结束,她被放了出来,便被张氏告知她今晚要出嫁。但对象并不是原先的孙公子,而是边小将军边镜。
也是那晚,在孙公子屋里的男人。
那一瞬间,南燕晚是慌张的。紧接着,是恐惧。
巨大的无力感包裹住她,手指从指尖一直凉到了后背,整个人都忍不住打寒颤。
边镜,南燕晚并不相熟甚至都不曾认识的人。只听说自小在北疆边境长大,因军大捷才回了上京城。
其余一概不知。
样貌、品性、能力、习性甚至官位背景,南燕晚都一概不曾知晓。
就像买果子般,在篮筐里挑挑拣拣,终于在烂果子里翻出一个尚能下口的了,却被人打掉,又塞给你一个蒙着布的果子。
你并不知这颗果子是好是坏,但你却无法选择,被人摁着头,强行啃一口,咽下去。
南燕晚紧紧攥着手帕,又尖又长的指甲终是划破了帕子,直往手心上扎。殷红的血把白色的手帕一点点浸湿,染红。
看着斑斑点点的红色,南燕晚叹了口气,松了手。
左不过又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南燕晚自我宽慰。
花轿左摇右晃,似是进了房门里。
外面再次响起了声音,人语低声絮叨,说着简洁的命令交代。稍后,人语开始嘈杂起来,甚至还有极大声的几句吩咐和讨论。
最后,人语霎时间暂停。花轿落了地。
一道陌生的女音在帘外响起:“南姨娘,我是夫人派来的管事妈妈,奉命来接你下轿。”
话落,管事妈妈便伸手打帘,与里面的南燕晚对视。
“烦请南姨娘下轿。”管事妈妈再次说,同时将手递上,示意南燕晚搀扶下轿。
南燕晚眼里划过讶异,她本以为刚进门会来个下马威,没想到却是这般有礼节的待遇。南燕晚也不扭捏,低声谢了句,便扶着管事妈妈的手缓缓下轿。
纳妾的喜服并没有盖头,所以南燕晚一下轿便能看见周围的景色。
这是座宽敞又别致的院落,院心中放了不少练武器具,地上石砖留有痕迹,模样像个练武场般。一棵高大的桂花树栽种在院心西北角上,正值佳时,桂花开了满树,浓浓的花香溢了满院。
南燕晚嗅着花香,紧绷的身体竟不自觉放松了些,身心都变得轻盈起来。
“南姨娘,这里便是二爷的院落。今日你进门,大喜的日子,便先宿在二爷院中。明早奴婢带你去新院落。”管事妈妈说完,便引着南燕晚进了一间房。
房中铺了红色的床铺,两匹红绸绕住房梁,桌上立着对燃烧得正旺的红烛。其他物件,虽未描红作喜,却也精致可爱,似认真规划摆放了的。
管事妈妈扶着南燕晚坐在了榻沿上,然后福身告退:“南姨娘有事直接唤人便可,二爷有事,还未归家,夫人已派人去催了,其余无事,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南燕晚颔首,管事妈妈便出门退下,紧接着,换端柳进屋伺候。
南燕晚和端柳二人相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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