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高组长还是他的组员们,对特别调查官要加入的消息都一无所知。实际上,他们正在风驰电掣的赶往郊区一个废车回收站。根据回收站老板报告,他今早刚到,就发现有个仓库里多出个死人,吓得他魂飞魄散赶紧报警。
此时卫其宏打量着这停满了报废车辆的巨大垃圾场,觉得即便没尸体出现,这里也足够吓人。
被拆卸下来的汽车零件到处都是,轮胎堆得跟小山一样,各种奇形怪状的车辆挤成一团,一层又一层朝天上扔,最高处的那几辆在风里摇摇晃晃的,随时都能砸下来。
他小心翼翼的前行,不被地面各种汽车废品绊倒。他的组长在前方几步远,边听界至野报告边前行,足下生风。
“老板姓吕,在城里有间汽车修理铺,他今早来拿旧车配件,结果发现仓库里死人了,马上报警。这片总有流浪汉,分局警察还以为又是一个,一来发现才事情不对头,赶紧通知我们。”界至野踢开一个滚过来的车零件,“陈法医在路上,马上就到了。”
说话间他们已来到一座很大的砖砌仓库前。仓库很有些年头,檐下的蛛网拉得老长,门锁那是那种老式链式锁,半挂在门把手上,在早晨的阳光下泛出刺眼的光。
仓库里充斥着铁锈与机油的味道,铁架一排接一排摆得很密,上面堆放着各种汽车部件,再走几步,便是鉴证人员闪烁不停的闪光灯。
闪光灯的焦点,是个半人多高贴墙的铁皮柜子。
柜门大开,一具尸体以某种奇诡的姿态蜷缩在里面。他面部趴向柜门底部,而两条腿则高高竖起,扭曲着够向铁柜顶部,像被调皮男孩拧紧的布偶;布偶双手则虔诚合拢在胸前——要仔细看,才发现这两只手被肉色布条紧紧捆在在了一起。
柜子下面有个东西吸引了高尚桢的注意。他戴好手套半跪在地,头贴近地面,以近乎和地面平行的角度,将手伸向柜底,收回来时,感受到指尖一点残留的湿意。
在柜底和地面不足两厘米的空隙里,整整齐齐摆了一条半干的手巾。
死者双眼布满血丝,没有合拢。
高尚桢看着这一切,慢慢站起,这一瞬四周人影似潮水般褪却,初生的朝阳忽而暗淡。他仿佛回到昨夜,重置身于这荒僻郊区的垃圾场中,死者的目光从凶手肩头处越过,与他相遇。
他想要张嘴呼救,可脸上已再度被盖上湿毛巾,于是视线被隔绝,只剩下白花花的碎光点。他像脱水的鱼一样想大口呼吸,然而灌进喉咙的只有湿与重,血丝迅速膨胀占据眼球。痉挛中,他的指甲抓破手腕,心脏剧烈跳动要蹦出胸腔,身体一点点失去力气。哄哄耳鸣中,恐惧与绝望淹过头顶。
当——当——
锁链碰在门上的轻响将他拉回现实,高尚桢深深呼了口气。
——残酷。
现场的感觉如此熟悉,然后他很快明白为什么。
白行人,九月十四日,炼油厂沟底发现的那位死者,身中三百多刀。
他也在第一眼就感受到同样的森冷。
二者有联系。
火花一刹那在他脑中打亮,虽然毫无证据,他也并没有将其迅速掐灭,这是他赖以生存的本能,就是法医惊叹过的那个“野狗一般的直觉”——当然组员们不敢这么像他老同学一样放肆,不过也都认为高组长曾被我神点化,开了天眼。
死亡时间大概是凌晨两点左右,希望陈理裕能加班完成尸检……高尚桢刚想到这里,就听到了陈法医那熟悉,而这次格外不怀好意的声音,“嗯,和我一起来的这位是你们组里的特别调查官,程宥。”
什么?
高尚桢霍然抬头,看到了正在和组员们打招呼的陈法医,还有他身后手拎公文包的那个西装男。
这位西装笔挺,好像随时准备去参加商务会议的男士做自我介绍,“程宥,信息处参事,”他用空出来的左手跟大家打招呼,茶色镜片后,一双眼睛温和弯起,“我将在这段时间担任刑事组的特别调查官。”
组员们显然都被这意料之外的情况震懵了,就连最老练的界至野也不住眨眼,半天没反应过来。卫其宏飞快的瞥一眼不远处的组长,向调查官挤出个笑,朝后稍稍撤了一步;只有安月见毫无所觉,向新来的上司郑重敬礼,“您好,调查官,我是安月见,三级刑警。”
西装男向她微笑,浑不觉自己瞬间成为案发现场的新焦点。他向高尚桢走近,“高组长吧,您好,我是程宥,希望我们合作顺利。”说着伸出手。
高尚桢直起身体,向对方抬了抬自己戴着手套的手,然后转过脸冲陈法医催促,“今天报告能不能出来?我们明早开会。”不等陈法医眉毛支楞起来,他又指指门框上晃悠悠的蜘蛛网,向界至野发出疑问,“老板肯定不常来,怎么这么巧昨晚杀人,今早他就来了?”
界至野拿笔挠挠头,笑容有点僵,“问过了,他说一大早就有个客人打电话着急修车,问他们有没有零件,他说有,当然都是旧车换下来的,然后就赶紧过来取……”
高尚桢不等他说完已截断,“去查那个打电话的人。”不等其他人反应,自己脱下手套,大步走出仓库。
对组长的飞车特技心有余悸,卫其宏这回找了借口开回自己的车,当他看到那辆破烂雪佛兰横冲直撞,就快在空气中划出残影时,深深庆幸自己的决定。
“怎么样?逃过组长的车幸福吧?”他得意的对副驾驶炫耀。
安月见心不在焉的嗯一声,第三次去瞅侧视镜。
卫其宏直笑,“你也别去坐界老的车,他那个车水箱有问题,动不动过热,得停下来加防冻液。”
事实果然再次证明他料事如神,没多久后面那台白车就停靠到了路边。
安月见试探着开口:“调查官还在界警官的车上呢,要不我们停一下接他们?”
卫其宏一心一意开车,“用不着,他们慢慢爬去呗。”
安月见更加不安,“我是说,调查官,嗯,程宥,程调查官。”
远远的黄灯亮了,卫其宏踩下刹车,“我说安同学,你可别太拿调查官什么的当回事。”他语重心长,“这些调查官可不是你那个书本上学的,什么在大案重案时来帮助现场刑警搞协调支援的。”
“他们就来这里镀个金,有的还一通瞎指挥,反正就是混个资历升职。”
“我跟你保证,现在组长肯定跟上面吵架呢。”
卫其宏的推断完全正确。
高尚桢在手机里和署长吵得天翻地覆,质问怎么才两年不到,这“再也不委任调查官”的承诺就成了废纸。对方开始还有点心虚,企图好言安慰,可耐不住高组长一通狂轰乱炸,终于勃然大怒:“这次是特殊情况,你个混小子,不想摘警徽就服从命令!”不容分说就挂掉电话,等高尚桢再打过去,那边只剩下盲音。
高尚桢一把摔掉手机,狠狠踩上油门,车轮和地面擦出簇簇火星。
当日红驼城刑事组乌云罩顶,直到晚上才渐渐消散——盛苒回来了。
于是除了界至野之外,刑事组的刑警又重新聚在办公室里,人手一碗泡面,呼噜声此起彼伏,还夹杂着可乐咕噜咕噜呛起的气泡声。
这回略有不同的是,会议室的角落还多出位不速之客。
此人西装挺括,头发一丝不苟紧贴头皮,手里拎瓶矿泉水,正是本次的特别调查官,程宥。
对他的临时加入,盛苒也和其他人同样意外。根据警界条例,只有在重大恶性案时,特别调查官会被临时指派来协调各方力量。而这回炼油厂(顶多再加上旧车回收站的案子)只是(两)桩普通命案,上头却遣来特别调查官,这个事确实有点不同寻常。
不过和其他人不同的是,盛苒用笑容,握手,一连串套话为程调查官送上迟到的欢迎,算是为刑事组小小拉回一点印象分,直到高组长将没吃完的泡面碗一扔,将她打断,“这趟你辛苦了,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没有?”
盛苒从钥匙链上卸下U盘插入电脑,会议室前方的白色幕布上,很快就投出了一张泛黄的扫描照片。
照片上六七名穿着军服的年轻人,彼此勾肩搭背,面对相机排成两列,最前方左侧第二个士兵目视前方,显得有些拘谨。
虽然面貌已大相径庭,但刑警们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两周前被发现,废炼油厂沟底的死者,白行人。
“这是死者入伍第一个月的照片。当年给他们拍照的是他们班长,现在是这个团的团长。这张照片也是他给我看的。不过这里面有个人并不在他们班里。”
激光笔从白行人的照片上滑过,指向他旁边的一个笑嘻嘻的士兵,“他叫做田光,是白行人的同乡。他经常来找白行人,所以团长还记得,当天正赶上了他们合照,所以有这张照片。”
“然后大家看这里。”盛苒切到下一张幻灯片,上面显示出田光的个人信息,其中有一行被加重标出。
——现住址:西部联区,长罗市,鸽子街2号。
高尚桢无意识的敲敲桌子。
长罗市,西部联区边界小城,最重要的是,它离红驼城相距仅有三十公里。
“难怪什么消息都查不到,原来白行人在长罗市有朋友啊。难怪了,他肯定是在那落脚,然后……”还没等兴奋的卫其宏说完,会议室的门忽然咯吱一声被推开,叼着香烟的界至野站在门口,瞅见屋子里一堆人,赶紧掐掉烟干笑,“这么多人……哎呦,原来是副组长您回来了。”说着小步走进来在卫其宏身边坐下,一把夺过后者身前剩下小半的泡面,咕嘟几口吞进肚,又把碗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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