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千行没敢睡太沉,隔一会儿就要起来看看手机,等小孩儿的回信。
可何向辜一直没回消息,刚准备多发几条让他醒了回信,又想起来祝千帆那个滴滴嘟嘟的手环吵得人心慌,万一再把睡懒觉的小哑巴震醒了怎么办?
祝千行把手机贴心窝抱着侧睡,颠簸到快中午了,十一点十七,终于收到了哑巴的回信。
“【香菇】:好。”
单薄的一个字,心思猜得轻而易举。
小孩儿的失落在他的意料之中,可祝千行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在家时候的那些异常和丑陋的梦,他不是个变态,为什么和何向辜躺在一起就变得奇奇怪怪呢?
会不会何向辜那屋里真的有鬼,就是他半夜总听见声响的那个枕头鬼?
这种荒诞的说辞,祝千行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他巴不得是有人给他下药了,能论出来个因果,但眼下的情形,他除了离开家躲出来,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祝千行给小区门口的菜店转了钱买了一周顿顿不重样的套餐,又给何向辜发消息让他每天下课以后过去拿肉和菜,给负责联络看守所的社区大姐发了消息,交待了一圈,甚至给祝千帆发了消息,让他留意一下。
车开了十个小时,祝千行总算睡了过去。
车厢里杂乱的味道熏得他总算没做梦,一觉醒来,就到了广州。
祝千行和同行的同事一起,出站随便吃了点东西,扛着大包小包,又坐上了去往河源的大巴。
一直到午后时分,一行五个人才赶到村里的旅馆。
说是旅馆,其实就是村民的自建房。
交完钱,趿拉着拖鞋的老板交给他一把铁锁。
“七楼东边尽头的五间。”
这种乡间旅馆是没有电梯的,一楼是老板自己家,要上楼得绕到房子外面走一年四季都雾淋淋、湿漉漉的铁板楼梯。
好说歹说,老板才允许他们把仪器堆在一楼大堂后面的仓储小屋里。
比没有电梯让祝千行更难忍受的是,这里也没有独立的卫浴。
去厕所需要跑到每层楼的公共蹲坑,上完还要自己用水瓢冲水。
洗澡要去随便扯了个帘子的简易浴室,提防时刻都可能冒出来打招呼的双马尾。
这里的村间旅馆是没有正规的布草的,祝千行领到手的只有一块洗破洞的勉强可称为“被单”的遮身之物。
也多亏了他的洁癖,行李箱里随身带着自己的床单和薄毯子,收拾一下还能入睡。
出差住在这种地方,一是因为离现场近,骑着电车就能到,二来因为够便宜,一天才七十块,从定额的补助里还能抠出来几十块钱省着。
所以条件简陋些也没什么可挑剔的,祝千行都能克服,甚至是越住越能想到当年小哑巴窝在菜棚里过冬的场景,就不觉得苦了。
说来也奇怪,从那天一个“好”字之后,何向辜再也没给他发过消息。
往日里小闷葫芦还像晨昏定省一样地给他发些起床了、上课了、放学了、到家了之类的消息,这次祝千行一个字都没收到。
起先他还以为小孩儿闹脾气,甚至抹开面子给人好好道了歉,但那个香菇头像还是不声不响。
他找了内鬼祝千帆去打探,好说歹说小魔王答应去探探信,没多久就回来信。
养弟说何向辜每天都去上课,好好的,什么事情也没有。
何向辜虽然年纪小,但绝不是个气性大的,祝千行对他的秉性一清二楚,越发觉得有些古怪,工作之余找着机会就给小孩儿发消息,四处打探他的情况。
但所有人都告诉他,小哑巴在按部就班的生活,上课、放学、去医院、回家。
只是不回他的消息。
祝千行急疯了,终于决定给家里打个电话。
——哑巴不能说话,他出门在外两人就只发消息,打电话小孩儿听见了也说不了话,还会加重心理负担,所以祝千行从来不打电话只靠文字交流。
可这次情况特殊,祝千行得打。
意料之中,没接,甚至被挂断了。
奇了怪了,难不成拒绝一次小孩儿就能一夜之间转了性子开始记仇了?
祝千行不死心,又换了视频打过去,势必要弄清楚何向辜这几天为什么不回消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提示音响了三声以后,终于接通了。
电话那头有些淅淅沥沥的水声,映目是一片雪白像是泡沫一样的东西,过了一小会儿,人影晃动,祝千行才看清楚那端的情形。
小哑巴不方便打字,就举着两胳膊的泡沫给他比划手语。
【在洗澡】。
祝千行:“……”
不用比划他也能从那两块晃眼的白花花的胸脯子看出来弟弟在干嘛。
刚想挂了等他洗完澡再打,但祝千行左思右想,怕一会儿打小孩儿又不接了,硬着头皮低着头问下去:“怎么这几天不理人?”
他实在不想看弟弟洗澡,可哑巴不会说话,他还就只能盯着屏幕分辨手语,于是祝千行被迫和何向辜掩映在泡沫底下的两个粉点四目相对。
小哑巴沉默了,手悬在半空没动静,泡沫一点点从他身上滑落,镜头里的他变得越来越慷慨。
“怎么不说话,是生我气,打算一辈子不理我了吗?”
小哑巴摇摇头,两个点也晃动着。
晃得祝前行睁不开眼睛,只得错开目光:“你先洗澡,洗完最好给哥一个解释——别挂电话!我看着你洗!”
他制止了那只已经伸到屏幕上的手,怕小孩儿挂了电话又不理人,硬生生叫何向辜洗澡的时候把手机放在边上。
何向辜很听话,哥哥不让他挂,他就老老实实地把视频开着。
然后在摄像头下举手投足,冲干净身上的泡沫。
短短两年,少年的身躯已经从单薄到厚实再蜕变到精壮,青春的荷尔蒙冲破一千多公里的限制,强硬地塞进祝千行的眼睛里,烫的他心魂湿热。
他抓着手机,关掉摄像头,跑到走廊的水管底下,冲了把脸。
熬了许久,那边的水声终于停了,祝千行也冷静了,戴着耳机爬上房顶,等待小孩儿给他一个解释。
从现场回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这会儿天终于黑透了。
整个村庄坐落于一重一重的山里,人家四处零落,借着八层楼的高度,恰能隔过远山看见些隐约的灯影。
何向辜没吹头发,潦草擦了擦,就把代表着哥哥的手机屏幕摆在了学习桌上。
“现在可以说了吗?”祝千行的声音很轻,被聒噪又顽固的几声蝉鸣冲淡了不少。
电话那头,小孩儿抹了抹额头上的水珠开始比划。
【哥,我失恋了。】
?
??
?!!
祝千行惺忪的一双眼瞪大了,不是,这都是什么事情,什么时候恋上的,又是什么时候掰的?
还有,小孩儿不理他,竟然不是生他的气,只是因为早恋受了情伤?
他是该生气小香菇竟然早恋,还是该庆幸小香菇没记他的仇?
祝千行哭笑不得,虎口撑在脸上,酝酿了许久,才憋出来一句“那你难过吗”。
他自己都没有恋过,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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