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下了点雨，将连日来的干燥一扫而空，空气里都是湿湿凉凉的味道。
李善窈搬了把椅子，准备把奶茶店门外“秋天的第一杯奶茶”的广告条幅摘下来，换成“冬天跟奶茶更配哦”。
军训结束后，她就开始在学校的奶茶店打工，用来补贴自己少得可怜的生活费，因为是在学校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也不复杂，所以这份工作算得上轻松。
条幅有点高，她踮脚够了几下够不到，于是跳下来，想再去找个小板凳摞上。
“我来吧。”一道颀长的身影随着话音踏上椅子，轻轻松松把旧条幅解了下来，展凤仪回头朝她伸出手，笑道，“新条幅给我。”
李善窈连忙把手里的新条幅递过去，大眼睛闪过惊喜：“展学长，你怎么来了？”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展凤仪大方承认自己此行的目的，看女孩眼底显而易见的开心，笑容更甚。
“我们几个同学约了大年初一去寺庙祈福，想问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去。”
“可是我和你的同学不熟呀。”
“跟我熟不就好了？”展凤仪帮忙把椅子搬回店里，“他们都带了人的。”
“带人？”
李善窈抱着换下来的旧条幅跟在后面，“带谁？对象吗？”
她问完抬头，撞上展凤仪含笑的眼睛，这才回过味来，面红耳赤地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我知道。”展凤仪乐呵呵去洗手，洗手液打出丰富的泡泡，再用温和的水流冲洗干净，烘手机发出的微弱轰鸣声，恰好盖住他悸动慌乱的心跳。
“朋友也带的。”
.
各专业期末考试已经结束，外地的同学陆陆续续都离开了，傍晚的奶茶店相较于平时冷清了许多。
外面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李善窈乐得自在，一边哼歌一边擦拭柜台。
门突然被推开，裹挟着湿润的寒气，她抬头，看见俊朗的男子穿着黑色的羊毛大衣，从沉沉的天色里缓步而来。
“欢迎光临”的门铃声清脆响起，宋子慕收起伞，在明亮的灯光下抖落零星雪花。
“宋学长。”见来的是他，李善窈微微有些意外，目光随着他伞上的雪花望向窗外，才发现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雪。
“下雪了？”
“嗯，刚下不久。”宋子慕把伞放在门口架子，明亮目光透过镜片定定落在女孩身上，像是酝酿着要说些什么。
李善窈被他盯得发毛，这位高岭之花学长好像是第一次踏足这里，玉树临风的样子让这间小小的奶茶店都显得高级起来。
“宋学长要喝点什么？”她试图打破此刻诡异的沉默。
“都可以。”宋子慕好像回了神，走近几步，低头看着柜台上花花绿绿的单子陷入沉思。
片刻之后，他放弃了：“有什么推荐？”
“嗯——金桂浮雪怎么样？桂花乌龙茶加新鲜牛乳，很适合冬天。”
“好。”
“金桂浮雪一杯。”李善窈手指在屏幕上灵活地点点点，“宋学长喜不喜欢吃甜？要几分糖？七分？”
“不要糖。”
“好的，去糖，奶呢？单份还是双份？”
“也不要奶。”
“不要糖也不要奶，那就只剩一杯茶喽。”她嘻嘻笑，脸颊上酒窝若隐若现。
“宋学长第一次来，我请你吧。”
宋子慕被她笑容感染，因为紧张而紧绷的面容也柔和下来，笑着拿出钱包：“我请你，喜欢喝什么？”
外面雪越下越大，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有人来，李善窈推辞了几句，见他执意要请，只好点头。
两杯金桂浮雪，一杯去糖去奶，一份全糖双份奶，李善窈咬着吸管望着窗外的雪，红润柔软的唇瓣一动一动的,诱人而不自知。
宋子慕长这么大，从没像今天这样紧张过。
李善窈同学，不知道你正月初一有没有安排，我想邀请你跟我一起去庙里祈福。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庙里祈福？
听说大年初一祈福最灵验，正好我那天跟寺庙约了时间，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跟几个同学约了大年初一去庙里祈福，你要不要一起……
他在心底排演了很多次，指尖都有些隐隐发抖，一句话在舌尖滚来滚去，就是说不出口。
他今天特意搭配了衣服，整理了发型，在店门外观察了许久，才等到这个两人独处的机会。
会不会太刻意了？
他十几岁就开始学习经商，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在学业上也精益求精,但面对李善窈,他好像总是很青涩，患得患失。
“我跟几个同学约了大年初一去……”
叮的一声，李善窈手机自动弹出微信语音消息，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随手点开，是展凤仪温润的声音。
“初一那天我去接你，庙里冷，记得多穿衣服。”
李善窈红了脸，有种在陌生人面前被戳穿了少女心事的慌乱感，她手忙脚乱摁灭了手机，转头尬笑：“呃，宋学长刚才说什么？”
宋子慕刚刚积攒起的勇气因为这条语音消息退了个干净。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望着女孩可爱懵懂的羞涩模样，莫名恼火。
“没什么。”
***
三年后。
刚下课的李善窈走出教学楼，一眼就看到树荫下长身玉立的高大身影，她开心地小跑过去，一头撞进对方怀里：“阿凤！”
“没大没小。”展凤仪张开双臂接住她，低头亲昵地在她挺翘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下，“一起去吃午饭？”
“好呀，今天想吃四号食堂的罐罐米线！”她仰起脸撒娇，“可是要走好远啊，不想动……”
“哦，窈窈小朋友想吃罐罐米线又不想走路，这就难办了——”展凤仪拉长了声音，温润的眉眼蕴着笑，仔细将女孩额前碎发理整齐，“背你好不好？”
“好耶！”
李善窈猛点头，笑得像只偷到了油的小老鼠，猛一下跳到他背上，“快快快，去晚了就卖光了！”
迎新会上初次见面之后，展凤仪用了将近一年时间，才跟李善窈确定了恋人关系，这位报到第一天就引起全校男生瞩目的校花小姐，现在是他女朋友。
她美得像个落入凡间的精灵，却又羞涩得像个情窦未开的小女孩，明艳张扬的脸与羞怯温柔的心反差巨大又莫名和谐，展凤仪先是被吸引，进而沦陷，无比温柔又小心翼翼，才堪堪拥她入怀。
这是他的初恋，也是李善窈的初恋，两人这场恋爱谈得就像两个高中生，甜蜜美好，干净纯粹。
“阿凤啊，晚上咱们去看电影好不好？是新上映的动画片。”窈窈趴在他背上，细细的胳膊环住他脖子，开心地念叨，“7点有一场，我5点下课，下课后咱们先去小吃街吃点东西再去，电影时长两个半小时，9点半散场也不耽误回宿舍，简直完美！”
展凤仪点头：“好，我来买票。”
“不用不用，我已经买好啦！奶茶店刚刚发工资了呢，请我的阿凤看电影，嘻嘻！”
“那我请窈窈吃爆米花。”
“还有奶茶！”
“好，还有奶茶，要全糖，不要加冰。”
“对了，还有件事。”她想了想，捏捏男友好看的耳朵，凑过去小声提议：“晚上的电影，咱们叫着宋学长一起去看呗？”
“怎么？徐大小姐又要去？”
“咦，你怎么知道？”
“猜也能猜到啊。”他歪头蹭蹭自己颈边的小脑袋，笑道，“不然咱俩约会叫阿宋去干嘛？”
展凤仪说的徐大小姐，就是迎新会上跟李善窈一起献花的徐雅凡，她是BAY集团董事长的千金，据说自小跟宋子慕青梅竹马，一路从小学追到大学，眼看着就要毕业了，还是没攻下这座冰山。
“唔，我就刚刚上课之前随口提了句，雅凡说她也想看，又说叫着宋学长一起去……”
李善窈在他颈边拱来拱去地撒娇，“要说雅凡也怪不容易的，跟在宋学长后面追了这么久也没个回应，大学四年都快要过完了，咱们就再帮一把嘛。”
“你呀，就是太善良太好心。”展凤仪笑着摇头，“整个A市想跟宋氏集团联姻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包括BAY集团在内，徐雅凡嘴上是一直说喜欢阿宋，可这里面的感情能有几分真几分假？”
“不许侮辱雅凡圣洁的爱情！”李善窈气得咬他，“你到底叫不叫宋学长一起去？”
“哎呀，小狗咬人啦。”
“给宋学长打电话！”她趴在他耳边嚷，“打——电——话——！”
“好好好，一会儿吃饭时候就打。”
“立刻——马上——打——电——话——！”
“好好好，立刻马上打。”展凤仪宠溺地笑，将背上的女朋友又向上托了托，“手机在口袋里，你帮我拨出去，我来跟他说。”
***
傍晚，研究生公寓。
宋子慕已经开始逐渐接手集团事务，这会儿看了一天报表，正摘了眼镜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修长手指在挺直的鼻梁上轻轻捏着。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他说了声请进，李善窈探进来半个脑袋：“宋学长好！”
“你好。”宋子慕冷不丁对上女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片刻后淡淡移开目光，“凤仪去了导师那里。”
“原来是被导师叫走了呀。”李善窈松口气，从门口闪进来，轻声解释道，“他应该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了信息，但我手机没电了没看到，下课见他没来接我，就想着来问问……“
她说着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能在这里给手机充会儿电么？”
宋子慕点点头，起身：“咖啡还是茶？”说完又顿了下，补充道，“也有橙汁。”
“我要橙汁，谢谢宋学长！”李善窈在展凤仪的书桌上找到了充电线，给手机充上电之后又赶忙双手去接宋子慕拿来的橙汁，小鹌鹑一样坐在那里，拘谨得很。
宋学长跟她家阿凤不同，是个非常严肃的人，不怎么笑，话也很少，总体来说就是冷冰冰的，非常无愧于冰山这个称呼。
冰山坐镇，屋子里气温都要低几度，李善窈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非要进来充电，她默默喝了半杯刚从冰箱取出来的橙汁，觉得更冷了。
安静呆了十几分钟，估摸着电充的差不多了，她正要尝试开机，旁边宋子慕突然开口：“没有作业？”
“啊？”
“你们今天不是上计量经济学？”
“哦哦，有作业的有作业的！”李善窈懵懵点头，根本没去想他为什么知道自己上什么课，“老师要我们用eviews建个数据模型。”
宋子慕今天穿了件天蓝色衬衫，看起来就很高级的料子，袖子松松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修长又好看的手指敲击着键盘，听到她说有作业，就侧头望过来。
那双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格外明亮，瞳仁漆黑，眼尾略扬。
李善窈被他眼神一扫，鬼使神差从背包里掏出自己那台二手笔记本：“呵呵，一寸光阴一寸金，写作业，写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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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你就开始写作业了？”
女生宿舍，苏星岚听好友讲完刚才的遭遇，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说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原来是在那里写作业啊？”
李善窈瞪大眼睛，显得很无辜：“鬼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宋学长就这样扫了我一眼，就一眼啊！”
她学着宋子慕严肃的样子，食指沿着鼻梁向上，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然后叹口气。
“那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像极了系主任，我不由自主就把作业掏出来了。”
“哈哈哈系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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