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休息时间一到,监事就敲着竹梆子巡院,正要收工,却看见小姑娘一个人蔫头巴脑地坐在膳房的长凳上。
阳光斜射,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监事站在她身后,狠狠地敲了两下竹筒,喝道:“哪个班的,博士们都上学房了,你怎么还在这傻坐着?”
赵芙洲一愣,看了监事一眼,双脚一荡就跳到了地上,旋风似的跑去上课。
这一堂是算学课,算学博士带了把红木算盘,和赵芙洲前后脚地进来。
他年纪大了,没那么多讲究,只是捻了捻自己那把山羊胡子,然后再扫视一圈,便慢悠悠地开腔。
他是记得刚刚和自己抢门进来的小姑娘,在问到算学到底有什么用时,他特意点了赵芙洲来回答。
赵芙洲则是慢腾腾地站起来,又规矩地答了标准答案,只是那低眉敛目的一副臭脸,任谁看了都知道她心情不佳。
几个想抱大腿的小弟惯是会看眼色的,一个个眼睛恨不得黏在赵芙洲身上,想从蛛丝马迹中知道她到底为了什么生气。
“难道是律法博士课上,让她出去,她觉得难堪了?”
正是算学博士让拨算盘的时候,算珠打得啪啪响,正好掩盖了他们的窃窃私语。
“你们知道什么呀,她刚出去没多久,就往竹苑的方向跑了,根本没有听律法博士的训诫。”
“她去竹苑干什么?难道是自己有怒火,然后去找徐渭撒气了?”
“应该是吧,很可能还没有得手,那个人比芙洲高大,芙洲一个人肯定打不过他,是不是被欺负了?”
几个人突然相顾无言,越想越觉得肯定是赵芙洲被徐渭欺负了,这才一直闷闷不乐。
“那我们不得……好好收拾收拾他……”
赵芙洲丝毫不知道自己狂热粉丝的密谋,只是一直撑着脑袋,一手随意拨动算珠。
忽然,她的胳膊被人碰了一下。
赵芙洲回头去看,只见并不面熟的男孩一脸兴味,“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看些好东西?”
赵芙洲皱了眉头,能说出这种台词的人,一向不是正派角色。
“不用了,律法博士罚抄作业,明天要交。”
赵芙洲扭过脸去,不再理会他。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而过,一众人见赵芙洲当真没有要去的意思,便开始戳弄那人,到底和赵芙洲讲了些什么,有没有讲到重点。
那人挠了挠头,道:“我就和她说,晚上去看些好东西呀……”
有个小姑娘一听,直接伸出手去拍了他的后脑勺,着急道:“你说这话怎么可能会有人和你去,拍花子也这么拐骗小孩的!”
那男孩瘪了瘪嘴,小声嘟囔,“你厉害,你约呀!”
小女孩横了他一眼,思忖片刻,扯过生宣,撕下一角,提笔写下几个字,然后传到赵芙洲手上。
赵芙洲十分不耐,本来今天心情就不是很好,偏偏总有不长眼的往她枪口上撞。
她环看四周,蹙着眉头,捕捉到那一双双闪烁着期待的大眼,粗暴地将手中的宣纸展开。
“课下石榴后巷,竹苑烦恼得解。”
赵芙洲愣了一瞬,突然觉得兰苑这些小人精消息灵通得可怕。
刚才发生的事情,现在就有人要帮她解决了。
赵芙洲将纸条慢慢团起,侧首看向刚刚叫她的男孩,问道:“你们——传的纸条?”
“是啊!”
那个人明显很激动,赵芙洲终于愿意主动找他讲话了,他声音差点都拔高,好在被压了下来。
他眉飞色舞地冲竹苑方向抬了抬头,意味不明道:“课下,一起去石榴后巷吧,保证会让你开心的!”
赵芙洲看着他跃跃欲试的神情,觉得有些奇怪,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对徐渭举动本就不加掩饰,他们能猜到自己为何生气,也并不稀奇。
经过膳房那遭,他肯定不会轻易理她才是真的。
他们要是能将徐渭请出来,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那倒时,我便同你一起去。”
赵芙洲略一沉吟,果断回答。
“你是哪位大人的儿子?”
赵芙洲问。
“家父户部侍郎,我叫吴州川。”
吴平不大的眼睛扑闪着,看上去……不大灵光的样子。
赵芙洲点了点头,“你们真的能把徐渭叫出来?”
她不觉得徐渭是那种一叫就能出来的人,她尝试让他打开自己,多交些朋友,可结果就是不欢而散。
想到这个,赵芙洲不禁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她有点初步理解“儿大不由娘”的感觉了。
吴州川拍着胸脯,“当然了!”
芙洲小姐看来还是很客气的,徐渭都这样与她交恶了,她还说将徐渭“叫”出来。
吴州川将自己与赵芙洲交涉的“胜利成果”分享给他的伙伴们,他们一下课,就跑去竹苑,将徐渭“约”出来。
可那些小男孩,当惯了小霸王,又怎么会和颜悦色地“约”人,三个人煞神似的站在他的桌前,昂着下巴,一副桀骜样子,让他去石榴后巷。
徐渭没有理会,照着自己的节奏将东西全都收进书箱里。
他也不是很想在官学和面前的这些人起冲突。
他绕道走,可那些人并没有就这么放过他,徐渭走一步,他们就跟着拦一步。
“多谢邀请,但我并不想去。”
徐渭皱了眉头,他自然垂于身侧的手已经慢慢捏紧,心中的怒火也逐渐压抑不住。
就等面前的人再说些什么话,他就要往他们脸上招呼了。
有个小女孩显然看出了徐渭的意图,她瞪大了眼睛,眼疾手快地穿插进那几个男生当中,一脸歉疚地和他说:“是芙洲姐姐请你去那里的,他们不会说话,你不要生气呀?”
女孩冲徐渭眨了眨她的眼睛。
不知为何,这样的神情与口吻,让他又想起赵芙洲来。
是她……叫他去的么。
徐渭收紧的拳头又慢慢松开,半晌,他才掀起眼来,淡淡道:“带路吧。”
两个男孩领路,徐渭便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还有个男孩有些疑惑,为什么刚刚女孩子的态度如此和气。
他特意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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