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栀的双肘双膝都用白纱缠着,血洇透白纱又洇透外裙,干涸后留下黑红的血渍。
但她至少留得一条命在。
胡寺一战,官兵死亡四十余人,黑衣人死亡二十余人,另有十余名百姓踩踏致死。
赵莪与孙茜双死。
孟栀当时闭着眼装昏,从大殿被温润抱出胡寺,没有看见沿途的血腥。嗅觉尽失,也没有闻见。
此时乍听温璋说起赵、孙二人的死讯,孟栀大为震惊。
虽然赵莪用飞镖招呼过她,虽然她的鼻子极有可能是被孙茜下药毒坏的,虽然她每天都在怨念“同事脑子坏了”,但她并不想看她们死。
她觉得她们都不该死。赵莪是为闻香司办事,孙茜是为某个她不知道的组织办事,各自拿钱办事而已,何至于要取对方性命,又何至于把自己的性命搭上。
同时她也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深深的忧惧。
给她下毒、破坏她嗅觉的,大概是孙茜。她现在回头想想,毒大概就下在孙茜递给她的那些隐隐带有异常气味的丝绵里。只不过她没能辨认出那些气味是什么,对于孙茜也缺乏戒心,所以竟然连着两天多次使用那些丝绵,最终把自己的嗅觉弄没了。
嗅觉没了,怎么办?
嗅觉没了之后,孙茜背后的那个组织就会放过她了吗?
她的家人会被她牵连吗?
“大人,狗——薛忱公子带人追查黑衣人同伙,追查得如何了?可有消息?”孟栀试探着问。
温璋给女医一个眼神,女医会意,连忙告辞。温润也要起身,温璋道:“你留下。”
温润微微有些讶异。先前温璋总强迫他跟在身边学习办案,这次的同昌公主案却无论如何不许他插手,现在他识趣要回避,父亲反而将他留下了。
“目前没有。”温璋答道。
“不知那是一伙什么人?大人心中可有猜测?”
“我亦不知,或许与你们闻香司有什么仇怨?”
孟栀连忙摆手:“属下只是闻香司外围打杂的一名小小香吏,哪里敢说‘我们闻香司’。属下对闻香司内情所知甚少,查办这次的同昌公主案是属下第一次正经给闻香司做事。”
“哦?那你说说,你是何时、如何进了闻香司?”
孟栀大惊:“大人,您昨儿已经许诺我京兆尹府的编制,您这是对我起了疑心,要反悔?”她还指望京兆尹府做她的靠山呢。
温璋见她一个小姑娘如此汲汲于编制,失笑道:“非也。只是此案越查越事关重大,我要根据你的经历,决定是否继续用你查案。”
孟栀道:“属下是三个月前被选入闻香司。原本只是寻常走在路上,忽然闻到路过的姐姐身上一股香味,觉得很好闻,便找那姐姐搭话,问她从何处觅得的好香料。怎知那是闻香司的人,说她身上的香气极淡,不是寻常人所能闻到,说我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鼻子,于是招募我进闻香司,每日派人教我辨别各色香料,不用我做事,每日可以给我五十文钱。”她没说那是闻香司香主。
王记香铺每日给她三十文,闻香司另给三十文,孟栀将其中五十文带回家上交爹娘,自留十文,藏在王记香铺一个储钱罐里,七娘替她记账保管着。
她特意在温璋面前夸大闻香司给的工钱,为的是在谈薪水时抬价。
但似乎温璋对此不甚在意,问她:“你为闻香司做事,就只为钱?”
孟栀下意识地想答“不然呢”,但考虑到自己的编制现在还不稳固,只得在上司面前违心地答道:“闻香司办案,为世间伸张正义,也是属下心之所向——当然了,对属下来说,最理想,还是能到京兆尹府当差、追随大人破案,为朝廷效力。”
一番话,说得旁边温润直皱眉,他看向孟栀,脸上写着:“这种鬼话你也编得出。”
“好!有志向!既然你愿为朝廷所用,本官必成全你。”孟栀说得慷慨激昂,温璋面露激赏,转而说起昨晚审讯所获:“昨夜审韩宗绍,韩宗绍称,公主之疾,起自雀鸟——御厨以鹦鹉舌、孔雀舌、八哥舌、喜鹊舌、画眉舌入馔,引致疾病。御医为公主用心调治,本已转好,公主赐金香囊与他,但并未多说什么,只嘱他好生保管,片刻不可离身,也轻易别让人看见。似乎韩宗绍本人并未察觉公主曾中红茴香之毒。”
孟栀道:“五色玉香囊中其它香料的气味皆十分浓郁,足以将红茴香气味掩盖。寻常人的鼻子闻不出来,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温璋继续道:“公主赐他金香囊后,病情急转直下,不日而薨。这也是陛下暴怒的原因——原以为公主即将痊愈,怎料忽然撒手人寰。又有驸马韦保衡在旁进谗言,令陛下以为御医是刻意毒害公主。”
孟栀蹙眉道:“陛下认为御医毒害公主……他是认为御医用什么手段毒害公主的呢?他可曾取得证据?”
“或许陛下并不想知道细节,所以直接下令处死所有与公主之死相关的人。”公主府的仆役是贱籍,于是当场随意杀戮;御医算是朝廷命官,又有大臣上书力谏,因此明面上走一走司法流程。
孟栀肚里有一万句“昏君”想骂,但是骂皇帝她不敢,所以全憋着生闷气。
“薛内官有话想说,你们俩一起来听。”温璋道。
孟栀和温润随温璋转去审讯薛内官的别室。
薛内官见过孟栀,知道她是京兆尹府的属吏,但不认识温润,于是问:“温大人,这位是?”
“犬子。也是我的独子。”
薛内官闻言,长长一叹:“温大人,您好狠的心呐!服了,下官服了!”
温璋淡然若无事,说道:“你知我心意已决,可以说了吧。”
薛内官眼里起了点泪,像是要给温璋最后一丝机会,望着他道:“下官说了,这件事,谁知道,谁就会死。您不如直接杀了我,装作对内幕一无所知,好保您的前途和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何苦为了别人家的事而……”
“什么?”孟栀吓得倒退三步,双手捂住耳朵。要命的事,她不想听,她一点都不想听。
她甚至忍着膝盖剧痛飞奔到门边欲直接开门逃窜,奈何温璋早有防备,门锁得严严实实。
“大人,”孟栀快哭了:“我打一份工,领一份粮,公平公道,可没说要把命搭进去啊?草民小命一条,家中独女,上面还有父母有待赡养……小民编制不要了,小民的嗅觉也早已失灵,于朝廷百无一用……温大人您千万高抬贵手,放小民一条生路呐。”孟栀急得将脑海各种能用来求生的理由随手抓住哪条就将哪条往外抛,可惜这种关头,她就算承认自己嗅觉失灵,旁人只会当做是扯谎的借口。
“不要求他了,没有用,阿栀姑娘。他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舍得。”温润的声音像这晚秋初冬天气里的一潭水,平静,寒凉,没有波澜。
温璋望着自己的儿子,说道:“是啊,我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舍得。”
“唉……我说便是。”薛内官见状,叹道:“公主究竟是怎么薨了,我们这些内侍并不懂得。起初,也只当是病死的,可是后来驸马千方百计要杀光在府里伺候的所有人,这才令我们生疑。这不像是悲痛,更像是灭口。因为府里众人虽然大多不知道公主为何而死,却有许多人知道,公主的生母郭淑妃频繁驾临公主府,不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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