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山里落了一场雪,今儿一早整座山都变得灿白,晴朗日光照射下,晃得人眼花。
山腰处有一片小湖,这时才初雪,湖水还没被冻上。白芒静坐在湖边,双手抱着一根细长的鱼竿,面无表情地盯着湖面,神情很专注,又有点像在发呆。
她穿着一身鹅黄撒花裙,裙摆在雪上散开,远远看去,像是盛开在雪中的一朵小花儿。
湖面安安静静,清晰倒映着蓝天白雪,没有一丝漾开的波澜。山里也很安静,没有风吹雪落。白芒静坐在湖边一动不动,和周围一片静谧融为一体,小小年纪,竟给人一种老僧入定的错觉。
“姐姐姐姐!”直到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打断湖边的平静。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急哄哄从远处跑来,大口喘着气,小脸被累得通红。
白芒听到声音,目光柔和地看过去,无声朝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另一只手稳稳握着鱼竿,一动未动。
小男孩本来还想说什么,又不敢打扰姐姐钓鱼,生动地朝她挤眉弄眼:“姐,爹娘有事儿找你!急事儿!”
白芒看懂了,手臂往上一甩,轻巧收起鱼竿。
小男孩呆呆眨了眨眼,白芒身子骨纤细柔弱,但她收鱼竿的动作很利落,透着股英气。他不管看多少次,都会被自家姐姐惊艳到。小男孩愣愣地问:“姐,这么冷的天,湖里还、还有鱼儿吗?”
“有啊。”白芒声音很轻,宠溺地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指向旁边的小桶。
小男孩跑过去,惊奇地睁大双眼,“哇”了一声。白芒早起到湖边钓鱼,不过小半个时辰,竟然还真钓上一条肥美的鱼儿。
他懂事地抱起鱼桶,和白芒一块儿往家里走。
他们住在山腰的九莲村中,村子很小,不过十来户人家,这时还差两月就到年节,村子上下一片红火热闹的气氛。白家正好相反,今天清闲着。
白父坐在火炉边捧着一卷书,时不时给药庐添添火,他是村里的教书先生,一身温文儒雅的书生气,很受村里村外人敬重。不过村里小孩本来就少,现在临近年节,他们也读不进书,白父暂时就闲了下来。
“阿芒回来了。”白父放下书,温和笑着招呼一声。
旁边整理药材的白母听见声音,拿起几包药,急躁地走过来:“阿芒,今儿大雪封山,只能麻烦你跑一趟了。这几包药,劳烦你送到山下小镇包子铺的王爷爷手上,好吗?”
白母是村里的大夫,医术不错,费用也比镇里医馆便宜不少,因此就算是山下小镇里,也有不少人宁愿爬山,也要找她医治。
王爷爷染了风寒,他年纪大,不能久等。白芒想也不想就点头:“娘,不麻烦的。”
“阿芒,路上一定小心。”白母欣慰地笑,叮嘱道。
她家白芒身子看着纤弱,平日里也没什么力气,家里什么重活都舍不得让她做。但她偏偏跑得很快,在雪中就像是一只灵活的小鹿,又很熟悉山里七拐八拐的各处小道,之前几年大雪封山时,都是由她去山下送药、顺道采买些东西回家。白母一向对她很放心。
白芒没走几步,白母又从家里追出来,拎着一件红棉袄:“阿芒,你等等!”
小男孩也蹒跚地跑在雪地上,抱在母亲腿后,眨巴眼睛看着白芒:“姐——!”
白芒折返回去。
“阿芒,怎么又穿这么薄?别着凉了。”白母把红棉袄往白芒身上套,白芒轻声说“不冷”,才张口,就被白母给瞪回去,不得不乖乖站着不动,让白母帮她套好棉袄。
“本命年,要穿红的。”白母埋汰地说着,眼底却是浓浓的关切。
白芒乖乖点头,心里暖暖的。过了这个年,她就十二了,再过三年,就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不再是小孩子了。
套好棉袄,白母又摸出几块油纸包往白芒手里塞:“路上饿了,就吃些东西填肚子。”
里边包着的都是些糖果和糕点,不便宜,平日里家里都舍不得拿出来吃,看得小男孩眼睛都瞪直了,口水差点儿流下来。
白芒就要拆开,给弟弟喂一颗,白母拍她的手,看起来动作粗暴,拍到手上却一点儿也不疼。白母恶狠狠道:“你自己吃!可不许给他!浪费银钱呢这不是?”
白芒知道母亲的性格,没有反驳,无奈地轻笑。
“我、我没想吃……我就是想和姐姐一块儿下山。”小男孩可怜兮兮地埋下脑袋。
白母用力打小男孩的脑袋:“就知道给你姐拖后腿!等你哪天跑得过你姐再说。”
“哦……”小男孩委屈得快哭出来。
白芒蹲下身子,熟稔地揉揉他的脑袋,温声道:“乖乖在家帮娘干活,等姐姐回来,很快的。四个……不,三个半时辰就好。明天姐姐带你去山里玩,好不好?”
小男孩抬起头,眼睛瞬间闪起亮晶晶的光,不哭了,用力点头:“好!”
白芒走远了,白母还站在原地朝她挥手,大声喊:“路上一定小心啊!”
白芒回头,看见身子孱弱的父亲也靠在家门边,远远对她笑。
一路上,不少村民向白芒打招呼,见她要进山,还有人给她塞了不少吃食。直到村口小桥处,一个瘸腿老乞丐靠在桥边,一看见她,就不屑“啧”一声,转开视线。
白芒也不知道瘸子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九莲村的,好像很多很多年了,他瘸了一只腿,也不干活,每天就躺在桥头,全靠村民好心接济他才活下来。
瘸子一向不喜欢白芒,白芒无意间听别人说过,瘸子说她是妖女,长大了一定会成祸国殃民的祸水。瘸子还说她长得太精致,和她父母一点儿不像,一定不是亲生的,也不知道是白父白母从哪儿捡来的野种。
不过村里也没人信瘸子的话就是了。
十二岁的白芒五官正一点点长开,温柔似水的杏眸中波光漾开,樱唇精致小巧,鼻梁是挺的,皮肤也白皙柔嫩,黑发如墨。身姿是纤细匀称的,小小年纪,身子骨就有高挑的趋势。
在九莲村这一方小山村里,白芒的确漂亮得不像话。不过除了瘸子,村里别人提起白芒的长相,都是骄傲得不得了,尤其是白母,每次在镇上遇到熟人,都能炫耀好一阵。
白芒想,爹娘对她那么好,她又怎么会不是亲生的呢?
瘸子没家,没有亲人,什么都没有。她从来没对瘸子心存芥蒂,只真心觉得他可怜。父亲从小教她,要与人为善、宽怀大度,白芒也的确养成了这般温柔的性子。
弟弟曾经指着天上的太阳,天真地对她笑着说:“姐姐就像是一轮小太阳一样!永远都是暖洋洋的,可是呢,又一点儿也不烫!不会伤着人。”
“叔。”白芒招呼一声,瘸子恹恹的没理她。
白芒余光瞥见瘸子一身破烂衣裳,大雪天的,脚骨露在外边,被冻得青黑,他也感觉不到疼似的。白芒把怀中热乎乎的红薯扔给他:“叔,张婶刚给我的,我不饿,你吃吧。”
瘸子接过红薯,诡异地笑一声。
“我下山去了。”白芒最后招呼一声,正要走,发现瘸子破天荒地用正眼看她。不对,不是在看她,是在看她脖子上挂的玉坠。
玉坠是白父白母给她的护身之宝,她戴了十二年,从未有一天摘下过。
白芒疑惑地喊了声:“叔?”
“这年头山里不太平,到处都是山匪,你那玉坠子值钱,你把它藏着些,可别被山匪盯上了。”瘸子一脸不悦道。
山匪?
白芒在山里上蹿下跳这么些年,可从来没遇见过山匪。她觉得山里才没有山匪,不过她知道瘸子是在拐弯抹角地关心她,还是认真谢过瘸子,把玉佩藏进了衣衫最里层。
其实瘸子人也不坏。白芒想着,灵巧地跃过小桥,身影很快消失在白茫茫的山中。
到镇上时不过午时,白芒把药送到张爷爷家,张爷爷硬是要热情地留她吃顿午饭,白芒推辞不过,午后再返程回去。
白母人缘好,小镇上也有不少人拉着白芒说闲话,给她塞东西。白芒来时中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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