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靳敲响小院的门。
不一会,一个头发花白,穿着蓝色盘扣样式的短袖,颇有气质的老太太打开了门,她打量了一会外头的一男一女,问:“干什么的?
沈靳应:“前些天逮了条蛇,有蛇内脏和蛇皮蛇骨,想问问霍老先生要不要。
大概是常有人把这些东西送到这里来,老太太也见怪不怪了,说:“进来吧。
沈靳推着自行车,苏窈也跟着一块进去了。
才入门,苏窈就闻到了淡淡的草药味。
一个小四方院里头有好几个晾晒着草药的架子,上头放着晾晒着草药的簸箕。
里头有些药材苏窈见过,但却叫不出名。
老太太朝屋子里头喊了一声:“老头子出来看货了。
不消半分钟,一个头发也花白的老爷子,边戴着眼镜边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我瞧瞧是啥东西?
他动了动鼻子,一闻,说:“咋有股腥味?
苏窈道:“可能是我桶里装过鱼吧。
老爷子说:“这几天下了雨,乡下田里河里的鱼呀,螺呀,肯定很多。
苏窈应道:“带来的都给送去国营菜市场了,不然肯定给老先生你送一点过来。
老先生脸色一板:“我图你那点吃的吗?别讨好我。
苏窈:“我敬重老先生,只是单纯想给老先生送一点,老先生就算不接受,可也不能曲解我的好意呀。
沈靳余光默默地瞥向身边的人。
做老师的口才都这么好吗?
她还是在进门前才知道的这位老先生,她又是什么时候给敬重上的?
他怎么不知道?
霍老先生说:“夏令之补,黄鳝为首,你要是真抓到那泥鳅和黄鳝,倒是可以送来这里,也不白要你的,我给你换别的东西。
泥鳅黄鳝可以滋补身子,这些东西也就夏秋两季节肥美。
只是市场有买的,也多得是人抢,去得晚,好的都被抢走了。
苏窈应:“行呀。
说着,她又看向院子里的草药:“老先生这里收草药吗,我家周围都是山地坡地,找草药可方便了。
老爷子笑了一声,也没应她,只问:“刚刚说的货呢,给我瞅瞅。
沈靳拿了个小布袋出来,里边是晾干的蛇内脏,还有蛇皮蛇骨。
老爷子抬头看了眼他,说:“行家呀,还知道留着蛇皮蛇骨,别人送来的大多都是蛇胆内脏这些。
沈靳:“只是听一些老人说的,蛇骨和蛇皮都可以入药。
老爷子翻动了一下,说:“是黄颌蛇,也是咱们常说的菜花蛇,蛇骨确实可以入药,这蛇骨还挺大的,你看你想要钱还是要票。
能问出这话的,肯定是有家底。
苏窈感叹了一下,这么些年看的年代文误导了她,还以为破四旧时,有本事的中医都躲躲藏藏了呢。
但现在仔细想想有本事的人,就算是时代限制,但也有许多人相信的。
而且这彭县离京市十万八千里的,哪里会那么严格。
沈靳看向苏窈:“你说?
苏窈厚着脸皮,试探的问:“能换粮票吗?
老爷子嗤笑了一声,调侃道:“这城里人人都缺粮票,你竟然也敢开口提。
苏窈默默地抿了抿唇,又问:“那这些能值多少钱?
老爷子开口道:“平时最多一块,但我看这处理得好,一块二给你们收了。
说了后,又道:“下回送黄鳝或泥鳅,个大的话倒是可以给你们换粮。
老爷子儿孙多,不是在医院就是工厂,就没怎么缺过粮。
苏窈顿时露出了笑容:“那就谢谢老先生了。
老爷子端详了一下她的面色,眉头微拧:“不过你这身体似乎不大好。
沈靳接了话:“我顺道也想让老先生给我媳妇瞧瞧身体。
老爷子点了点头,说:“跟我进来。
随后转身进了堂屋。
沈靳和苏窈也跟在后头进去了。
屋子里有一张横桌,桌上摆着个脉枕。
老爷子在横桌后坐下,朝着苏窈敲了敲桌面:“坐下吧。
苏窈坐下后,把手放到了脉枕上。
老爷子给她搭脉。
搭了一会,脸色就严肃了起来,他看向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问:“你是她丈夫?
这严肃的脸色和语气,沈靳知道自己又要挨训了,他暗暗呼了一口气,点头:“我是。
老爷子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自己倒是养得脸色红润,身强体壮的,却把自己的媳妇养成这样,有你这样做丈夫的吗?
沈靳这点也没法帮夏老四反驳,低下头任由这个陌生老头训斥。
老爷子继续道:“这脉我一摸就知道还在哺乳,孩子应该也没多大。你这身体亏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而是常年累月劳累且营养跟不上所致,能撑着把孩子生下来,已经是老天开眼了。
沈靳又抬眼看去,问:“那现在调理,还来得及吗?
老爷子瞟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现在知道紧张了,早干嘛去了?
苏窈拉回老爷子的注意力,问:“我也想知道,还能调理回来吗?
老爷子看回她:“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折腾的,折腾成了这副样子,身体被掏空了,能活到现在也是运气。
苏窈一默。
人早没了,且她留在这里也不是运气。
李春华人熬没了,她则是出了车祸,换了一个时代,成为了另一个人。
这些可都不是什么好运气。
但硬要说的话,车祸**,换一个时代活着,对她来说,何尝不也是一种运气。
老爷子继续道:“你现在还在喂养孩子,很多药都是用不了的,只能是先温补。
他看了眼夫妻俩的衣服,默了一下,又说:“刚说的一块二,只给你们七**,另外的五**给你们换成十个鸡蛋。
苏窈一愣,问:“老先生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老爷子下颌一抬,说得理直气壮:“我乐意。
说着,又说:“你这身体每天得吃一个鸡蛋,要是抓回黄鳝,可以放些大人小孩都可以吃的温补药材一块炖。
“我开个药给你炖黄鳝,另外再给你开三副药,七天后再来我这里复诊。
这哪里是他乐意,分明就是个嘴硬心软的老头。
难怪这大**的,老爷子只是关了铺子,没受什么太大的影响。
苏窈问:“那这药钱是多少?
老爷子说:“看诊五分,药钱三毛钱一副。给你三副药,一副药用两天。第一天放满一药罐的水,先泡半个小时的药材,再煎半个小时。第二天就放七分满的水,煎四十分钟。
这一共加起来不到一块,也算是便宜了。
“你的情况特殊,就每天早上喝一次。
开了药,老爷子就叫老太太去拿十个鸡蛋。老太太一听,很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老头子一天天的发善心,家里的粮都不够他霍霍的了。
加上炖黄鳝的三小包药,一共是一块五**五。
扣了七**,还得再给八**五。
这全程都是用沈靳找到的私房,苏窈还没掏一分钱。
苏窈暗暗决定,但凡还要继续搭伙过日子,她就不能让沈靳管钱,他这花钱的速度也太快了!
从医馆出来,沈靳推着自行车,道:“还得去一趟供销社和副食品店。
没听见身边的人应话,沈靳转头看去,就见她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自己。
那眼神的意思大概是——你还要买呀?!
沈靳解释:“去供销社是因虎子托我买东西,去副食品是去打酱油,这不是你昨天念叨的吗?
苏窈今天都被他没几个钱还特豪气的举动给弄怕了,都把买酱油的事给忘了。
她提醒:“那你可不要再乱花钱了,一些东西虽然不要票,可它贵呀,咱们现在可是穷光蛋,能省则省。
沈靳见她管家还管着自己,不仅不反感,还觉得挺新奇的。
他应:“我回去后,把身上剩下来的钱和票全给你管了。
苏窈这才满意点了点头:“我也不是想管你啥的,就是觉得你大概一下子没从花钱如流水的日子缓过劲来,所以才提醒你一下。
沈靳应:“我知道,也没太在意,你管着就是了。
说了后,又道:“你这调理身体的钱肯定是不能省的。
苏窈:“这我肯定不会省,我首要的肯定得先顾着我自己。
她惜命得很,现在勉强混个温饱,才不会做那种宁愿拖着残躯不治,也要省下钱给儿女的蠢事。
两人先去了国营副食品铺,打了酱油和醋。
沈靳掏出了一张酒票,询问过苏窈,说修厕所,顺道也修一修屋子,虽不要钱,但得请客吃饭,这酒得要一瓶。
一瓶黄啤得一张酒票,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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