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令霜目光在人群中梭巡,很快找到了白望诚,以及白望诚身边的年轻男子。他生得眉目清俊,骑于马上也可见身材高挑。虽从未见过面,但却不觉得很陌生。
也许是因为母亲长得像娘家人,周谨年也很像他父亲的缘故,看着竟有一分亲切,不愧是娘家的表兄。
元令霜看向他时,他也遥遥望过来,冲她略略点头。然后随众人一起下马行礼。
元学义拍马上前,笑着说:“霜妹,你我各领一队,我让你先挑人。”
今天男女混杂,每队各四人,两男两女。
元令霜当然先点了李菱歌,然后又点了白望诚:“白六哥哥,好久不见了。”
白望诚机灵立刻拉上身边的周谨年:“我这位朋友技艺高超,公主不妨试试。”
元令霜微微点头。周谨年在众人目光中纵马骑到元令霜身边:“谢公主。”
元令霜不与他说话,只和白望诚闲聊几句,问他父母可好。白望诚父亲在礼部任职,最近很是繁忙,既要迎接吐蕃使臣,还要准备大公主大婚事宜。
说话间另一队也选好了人,元学义选了蕙娘,蕙娘又点了白九郎,另加一个白家的小娘子。
众人抛球选边,选好之后摆开阵势开球。今日男女混杂,又有公主在,大家一开始都有些放不手脚。元令霜趁着众人还没集中精神,冲到对方阵前先进了一球——白九郎在球门附近,看着她冲过来,竟然一时忘记防住球门,一个大空门让她得手。
元学义大叹:“你们怎么缩手缩脚的,都拿出点真本事来!不然玩着没劲!”
李菱歌从他身边越过:“三哥哥,你这话说得好像你们故意让公主一样,明明是公主身手敏捷。”
元学义不服气,一时间赛场马蹄得得,气氛焦灼起来。
有几个人又各怀心思——白九郎心心念念想多看几眼元令霜,只觉得她比几个月前又长高了些,更添美貌。蕙娘一时不敢相信九郎竟然移情别恋,她还在冷眼观察。
周谨年也在看元令霜。他原以为公主在宫外孤独八年,知道还有亲人,应该乐意结交,没想到昨日送去的信并没有回音,公主连一个字都没有回他。但今日看她,又没有将他拒之于千里,还乐意和他一起打球,冷淡之中有几分捉摸不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多,所以不方便说话。
球场上八个人,竟有三个人心不在焉。周谨年一不留神,让元学义冲过击球得分。他一时懊恼,只听到耳边一声清冽的“我最讨厌输”,他一回头,只见元令霜正一手提缰过来。
擦身而过的瞬间,她侧过脸轻声道:“你不讨厌输么……大表哥。”
周谨年瞬间气血上涌,又定下心来,在场上集中精神,左冲右突,不断击球传球。最终这一局公主这一队漂亮赢下。
赢下这一局,元令霜暂时下场,换别人上场玩。李菱歌也陪她到一旁优先休息。
她们两个从小一处玩,早有默契。
“如何?”李菱歌只问这两个字,元令霜就知道她的意思。不是问今天玩得如何,而是问对这个新认识的大表哥印象如何。
小侍女给元令霜端上茶饮,她喝了两口茶,看着还在场上的周谨年,说:“其实看人打马球也可见一个人的性格。一个人在球场上莽撞无谋,平日也差不多如此——”
此时元学义正在球场上大呼小叫,胡乱指挥。
“一个人打球时瞻前顾后,平日里也是优柔寡断的。”
只见白九郎在左顾右盼。
“一个人若在球场上刚猛果决,那他做别的事,也一定会不达目的不罢休。”
周谨年正挥着球杆直接冲撞过去——
只听见一声巨响,他狠狠撞倒了白九郎的马,白九郎没有防备,从马上跌落。众人惊呼尖叫声起,其中夹着蕙娘的尖叫,元学义立刻奔到白九郎身旁,赶走马匹,防止马蹄踩到他身上。
“九郎!九郎!”蕙娘忙奔过去查看未婚夫的伤势,“你怎么样?哪里疼?”
白九郎摇摇头:“无妨,可能胳膊摔断了。其他还好。”
蕙娘责备他:“你在看哪里?”
白九郎心中有鬼,低头不语。蕙娘顺着他面向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看见不远处坐在树下乘凉的二公主。她心中又气又恼又觉得被羞辱了,一把推开白九郎,恨恨起身上马离开。
她一股风一样跑了。把在旁边围观的萱娘都吓了跳,紧紧抓着自己温顺的小毛驴。旁边其他人也不明所以,不知道蕙娘为何突然生气。
元令霜也看见了刚刚的冲突,亲眼看见周谨年把白九郎撞下来。李菱歌咋舌:“这人果然有几分……无毒不丈夫。”
元令霜没有凑到近前去看热闹,只对李菱歌说:“你去和白六哥哥说一声,得空我们一起烹茶玩。”
李菱歌心领神会,这是元令霜愿意与周谨年单独见面叙话的意思。
马球场上还热闹着,周谨年不慌不忙走到白九郎这边行礼道歉:“一时不察,冲得猛了些。竟致九郎受伤,实在愧疚。”
他嘴上说着愧疚,脸上却毫无愧疚之色。
白九郎只能仰面躺在地上看他的脸,阳光刺眼又看不清,这觉得这个人看起来很不好惹,他只能含含糊糊说:“球场之上,这都是难免的。”
白望诚虽然心疼堂弟,也知道周谨年这个人,但是当着众人不好说什么,所幸九郎伤得不重。
周谨年糊弄完这边,再回头去看已经不见公主身影,心中微觉失望。
好在这天下午,白望诚带来了好消息。他们约了明天一起在茶室品香煮茶。
第二天正好落雨,周白二人身穿蓑衣,来到公主居所。有小侍女为他们收了蓑衣,引导他们去茶室。听着室外雨声,茶房中茶香弥漫,十分惬意。
喝过了一道茶,李菱歌便笑道:“白六哥哥,我前日得了一幅画,难辨真伪,你能帮我看看吗?”
白望诚自然随她离开,留茶室中周谨年与元令霜二人独处。
等再无其他人,周谨年这才又到公主面前,深深又行一礼,伏在她面前,动情道:“这些年,公主受苦了。”
元令霜抬手虚扶,声音清清淡淡,仿佛淡到不能再淡的茶:“表哥快请起,不必如此。我并没有受什么苦。”
周谨年这才起身,与她相对而坐,两人开始说些平常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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