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城像一具被时间遗忘的巨兽尸骸,匍匐在海与雾永无止境的交界处,铅灰色的天空低垂,压着锈迹斑斑的金属骨架,那些扭曲的管道如同坏死的血管,从搁浅废弃的渔船残骸中挣扎伸出,直刺向毫无生气的天幕,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咸腥的海风与厚重铁锈混合的刺鼻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浸了海水的冰冷刀片,割裂着鼻腔与喉咙,留下一种挥之不去的金属腥甜余韵。
与火神村那种弥漫着原始蛮荒、躁动不安的焚尽感截然不同,这里是一座完完全全的、死寂的城,没有鸟鸣,没有虫嘶,甚至连风都显得有气无力,只在锈蚀的孔洞与断裂的金属间发出呜咽般的低啸,生命的气息被彻底抽空,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氧化与腐朽。
从荒废的港口通往城镇内部的路上,遍布着倾覆的渔船朽烂的骨架、纠缠如幽灵发丝般的破旧渔网,以及各种难以辨认原本用途的机械残骸,一切都被笼罩在一片单调而压抑的铅灰色调中,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剥夺了色彩,只剩下死亡金属在不同程度上的锈蚀痕迹。
江问渔走在最前面,脚步踩在覆盖着红褐色锈屑的地面上,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她的表情凝重,眉头紧锁,目光不断在四处探寻,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与路行舟相关的痕迹。
在这片荒凉中,她寻找的决心如同黑暗中唯一燃烧的火把,既显眼,又脆弱。
突然,她的目光被码头边缘、浑浊海浪轻轻拍打的石阶处所吸引——那里,有一抹极其刺眼的猩红。
那是一枚戒指。
它随着灰绿色海水的起伏,轻轻撞击着布满藤壶和锈迹的混凝土石阶,发出规律而细微的“叩、叩”声,在这片被铅灰色统治的绝望世界里,那抹红色鲜艳得如同刚刚从心脏泵出的、温热的血液,凝固在冰冷的现实表面,那一声声轻叩,不像是随波逐流,更像是一种固执的、带着某种魔性韵律的呼唤,精准地敲击在江问渔的心弦上。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蹲下身,目光死死锁住那枚戒指,海水带着泡沫,一次次试图将它卷回深处,又一次次被石阶挡回。
这个款式……
江问渔的呼吸骤然停滞,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朴素无华的指环,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那种深沉到极致的、仿佛内里在燃烧的红色,和她记忆深处,路行舟在南陵那间狭小出租屋里,笨拙而紧张地掏出绒布盒子,里面那枚他攒了许久钱才买下的求婚戒指,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
是巧合?是这诡异锈城制造出的、针对她内心最脆弱处的幻象?还是……路行舟真的曾经到过这里,在这里等待过她,甚至……遗落了它?
混乱的思绪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的大脑,她颤抖地伸出手指,悬停在冰冷的海水之上,指尖几乎能感受到那枚戒指散发出的、异样的冰冷波动。
水面的倒影扭曲晃动,但在某个瞬间,她清晰地看到,那枚猩红的戒指仿佛自动戴在了她左手的无名指上,与她原本那枚素圈银戒的轮廓缓缓重合。银与红,冰冷与炽烈,现实与记忆,在这一刻发生了诡异的交织。
她数着自己的心跳,如同在进行一场命运的倒计时。
一、
二……
第三秒,所有的犹豫和理智都被一股强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冲动碾碎,江问渔猛地伸出手,冰冷的海水瞬间包裹了她的手腕,刺骨的寒意直窜头顶,她的指尖触碰到那枚戒指——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触感传来,极致的冰冷,仿佛握住了万年寒冰,但那冰冷深处,又似乎蕴含着某种灼烧灵魂的滚烫,冰与火的极端感觉同时炸开,让她几乎瞬间松手。
与此同时,耳边骤然响起了细碎、模糊的人语声。
“……你来啦……”
声音飘忽不定,像是从幽深的海底传来,带着水泡破裂的咕哝声,失真而空灵。
“……戴上它……”
另一道声音紧接着响起,更加清晰了些,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我的新娘……”
最后几个字,几乎像是贴着她的耳廓呢喃而出,气息冰冷潮湿,那语调,那亲昵的称呼,像极了南陵城边那个出租屋里,无数个深夜,路行舟从背后拥着她入睡时,半梦半醒间无意识的、带着浓浓睡意的呓语。
她猛地将戒指从水中捞起,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冷的触感仿佛具有生命般,顺着她的掌心脉络,急速向全身蔓延。
就在这时,她周围的世界,开始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持续褪色。
原本还能分辨出的、锈蚀金属特有的暗红、褐黄,海水的灰绿,甚至天空那令人压抑的铅灰,都在瞬间像是被无形的漂白剂疯狂冲刷,色彩如同退潮般迅速流失,视野所及的一切,无论是近处的废弃渔船、远处的扭曲建筑,还是脚下锈迹斑斑的地面,都在眨眼间变成了单调、死寂、缺乏层次的黑、白、灰。
仿佛有人瞬间抽走了这个世界所有的色彩,只留下了一幅陈旧、阴森的黑白照片,连声音都仿佛被这褪色过程吞噬了,海浪声、风声,甚至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声,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
“柏教授?林岁烬?!”
她下意识地猛地回头,想要寻找,确认这可怕的变化是否只是自己的幻觉。
然而,就在她回过头,视线脱离前方那片黑白码头景象的瞬间——
仿佛触动了某个无形的开关,或者是踏入了某个早已设置好的陷阱,一股无法抗拒的、空间扭曲的强力猛地作用在她身上。
这种感觉,与在火神村宗祠内,被强行拉入时空切片时如出一辙。
是规则的力量?
天旋地转,视野被疯狂拉扯、模糊,身体的感知在瞬间被剥夺又强行塞回,短暂的、令人作呕的失重感和晕眩之后,江问渔踉跄一步,勉强站稳。
她惊恐地环顾四周。
码头不见了,无边无际的锈蚀都市不见了。
柏州不见了。
林岁烬也不见了。
她正站在一条潮湿、狭窄的街道上,街道两旁是低矮的、外墙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深色砖块的旧式房屋,窗户大多紧闭,蒙着厚厚的灰尘,天空依旧是令人不安的灰色,但不再是那种毫无生气的铅灰,而是更像南方雨季来临前、压抑的阴天,空气中弥漫着海腥味、潮湿的霉味,还有一种……属于“人烟”的、微弱的生活气息。
有几个穿着老旧,在她此刻黑白的视野里,也只是深浅不同的灰色衣服的行人,低着头,步履匆匆地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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