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拂陵长出一口气,正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要礼尚往来。
时人表示亲近是称呼彼此的字的,可是他单字一个“皎”字,若随他兄长称呼阿皎,未免显得太亲近了……
她在心里试了试……叫不出口,算了。
不多时,附近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王澄和谢玄瑾他们也来到水边,用浸了兰草的溪水净手。
洗脸是不可能洗的,她阿兄爱美,这几日养伤期间面色苍白不佳,来时特地涂了好久的香粉,这时的化妆品防水能力不比现代,一捧水下去可能就要花个七七八八。
而且据她观察,来的士族男女几乎人人都化了妆,于是大家说是来水边盥洗,实则也只是洗洗手做个样子罢了。
王澄和谢玄瑾净过手之后便走了过来,王拂陵用眼神示意王澄,别忘了来时说好的!
王澄看看天看看地,试图逃过这一遭,跟谢二道歉什么的……
简直就是把他王三郎的面子放在地上摩擦……
王拂陵见他装看不见,悄悄用手肘杵了杵他,虽说在陛下面前已经提起过这遭了,但该赔的礼还是要赔的。
王澄见她坚持,无法。罢了,大丈夫敢作敢当,既然答应了阿陵要道歉,他自会大大方方地道歉。
于是谢氏兄弟俩见王澄忽然肃容,朝谢玄琅揖了一礼,正色道,“那日的事,是澄被市井间的传闻气昏了头脑,酒后一时糊涂,还请郎君勿要介怀。”
谢玄琅还未及回应,谢玄瑾欣慰地看着王澄,“静之——”
变故发生在倏忽之间。
王拂陵身旁的一棵树上陡然窜出一条青碧色的小蛇,她眼前一花,下意识往前躲了躲,却不料前面看似是草甸,实则下方却不是坚实的陆地。
曲溪未经人工改造,流经之处有深有浅,而她前方的溪流上生了许多浮萍水草,看着与草地无异,下方却是深水区。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出乎意料,摔落之势已不可挡,就连王拂陵也是在要入水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这下方竟不是陆地。
看来今日真是不宜出门,这曲溪的水带来的真是福气而不是噩运么?
千钧一发之际,王拂陵闭上眼,准备迎接入水的寒凉与窒息感,
可比冷冽的溪水先来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和清冷的香气。
她睁开眼,惊讶地看着那个朝她扑来怀抱住她的白影——他没能阻止她落水,但却陪她一起摔了进去。
冷冷的溪水淹没口鼻,王拂陵瞬间感受到难言的心悸,她不会水,身体下意识地求生本能让她抱紧了谢玄琅,印象里缥缈不可捉摸的白影在此刻是如此实实在在。
但很快,她就意外地发现,谢玄琅的反应似乎比她还要大。
他抱着她的手紧紧箍着她的腰,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颤抖,勒得她发痛,也因此一直保持了清醒的意识。
他的长发在水下散开,雪白的衣袍漂浮着,让他整个人宛如一支开的层层叠叠白色百合花,幽美而又神圣。
王拂陵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他才回过神,揽着她往上游去。
“阿陵!”
“阿皎!”
“哗啦”一声,两人刚破水而出就听到两声急切的呼唤。
见到他们二人湿漉漉地抱着上了岸,谢玄瑾笑着放下拦住王澄的手,“静之莫急,我说了,阿皎如今水性很好,你看,七娘不是好端端被救上来了么?”
听到他的声音,王拂陵心里却突然“咯噔”一声,猛然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她落水之后,本应是被谢玄瑾救起,此后她便对谢玄瑾产生了好感。
可谁也没料到谢玄琅反应这般快,竟和她一起摔了下去。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救她的人变成了谢玄琅,她要如何“喜欢上”谢玄瑾呢?
一想到没了这个过渡的契机,她以后就要莫名其妙地喜欢上谢玄瑾,她就一阵欲哭无泪。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全然不知自己苍白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落在别人眼里就像是受了什么很大的冲击一般。
谢玄琅紧紧盯着她,明明已经上了岸,他箍着她的手却未有丝毫放松,“王娘子?……拂陵?”
“啊?”王拂陵应声抬头。
他用目光细细描摹她的神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见她没有异常,才放下心,“无事。”
方才在水里,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她要想起来什么了……
王澄见两人还抱在一起,飞快上前将两人拉开,脱了自己干爽的外袍罩在王拂陵身上。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谢玄琅一眼,心里有火无处发——没办法,到底也是谢二救了阿陵。
湿衣紧紧黏在身上很不好受,一阵风吹来,更是冷的人直打哆嗦。
王澄帮王拂陵拢了拢外袍,抬手对谢玄琅揖了一礼,“澄代阿陵谢过郎君,他日必定登门拜谢。阿陵身子弱,今日吾等便先行离去了。”
谢氏兄弟二人颔首示意,王澄便拥着王拂陵离开了。
走之前,王拂陵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兄弟二人,见谢玄瑾正对谢玄琅说着什么,而谢玄琅却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像是想着什么入了神。
……
谢玄瑾一直知道,因为耳疾,谢玄琅其实是有些畏水的。
当初谢玄琅耳朵坏了以后,别的反应没有,却是心血来潮地去学了凫水。他很聪明,学东西也很快,没多久便深谙水性。
谢玄瑾只当这个弟弟是要强,不允许自己有不擅长的事,可他不知道的是,谢玄琅当初是喜欢在水里的感觉的。
他耳朵刚坏的时候,耳边并不是寂静无声的,而是时常耳鸣,尖锐的噪音宛如魔咒,日夜不休,提醒着他身体的某个部分即将失控。
他不喜欢吵闹,更不喜欢失控的感觉。
可他却意外地发现,在水中时,耳鸣几乎消失了,世界仿佛都变得安静下来。比从前更安静,仿佛是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
可他如今也确实有些畏水。
他也想不明白是为何,只是一想起去岁上元节,奔月酒楼华灯初上,照耀得秦淮河水波粼粼的模样,他就一阵难言的心悸。
他明明向来对周围的人、事、物都不甚在意,更从未对什么产生过如此鲜明的情感。
这心悸究竟因何而来?
他想了许久,湿漉漉的手被风吹得微微僵硬,他动了动指节,有什么东西从散开的发髻上落了下来。
他下意识伸手接住了,是一朵红艳艳的山茶。
是了,那日她穿的也是类似的颜色,她也如同一朵山茶般,山茶从枝头坠落,而她从奔月酒楼落入秦淮河中,砸碎了水中一轮明亮的圆月。
他恍然回神,仿佛明悟了什么困扰他许久的难题——难道是因为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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