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袭月色长袍，玉冠加顶，转身间衣袂翩飞，公子如玉。
“不染妹妹。”
咔嚓——
谢照乘碾过一根枯焦的树枝。
霍不染问道：“你怎么会来？”
“我奉父亲的命令，来接大哥归家。”
谁是你大哥？叫得这么亲热。
谢照乘摆谱不理，只扫了眼身后的福源示意其回话。
“呜呜呜！”福源嗓子一拉，哀嚎出声：“多亏了二公子及时赶来才救了公子一命！”
“……”谢照乘面无表情地看他小步跑到对方面前，又是抹泪又是感叹。
终于忍不住出声：“过来。”
声不大，但微扬的语气让福源抖了抖胖肉。
谢公子生气或者无聊憋坏水整人的时候，就会是这个样子。
他立刻滚到自家公子后头，讨好地喊了声：“公子？”
谢照乘把枯枝碾碎，又看了两眼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二人。
凑这么近做什么？
师弟生死未卜，还有闲心叙旧。
也不看看周围空无一人，几百人突然蒸发，整个天玄派都不知道怎么样了，你们居然还……世风日下！
谢照乘把枯枝碾成了粉末，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那碍眼的二人竟然走开了。
他目光喷火地看着他们走到一处角落，肩靠着肩，头对着头，如同两只没毛的丑麻雀靠在一起叽叽喳喳。
“如此看来，与我的猜测大致相当。”谢如琢看了眼角落里的藤蔓。
刚才他让霍不染把手掌残留的藤枝扔到泥土之中，原本枯萎的藤接触到泥土之后竟然逐渐恢复。
“我们难道还在幻境之中？”霍不染一边割开手掌取出里面的枯藤，一边问道。
“等等。”谢如琢制止了她的动作，“我帮你吧，有专门应对水蛭入体的符，想必对它也有用。”
他握着霍不染的袖子把手轻轻拉到眼前，指尖在离她半指的距离悬停。
“霍不染，我刚练了‘要脸含羞膏’，专门给你去除手掌的树藤。”
二人同时回头，谢照乘站在身后伸出手。
“大哥的药千金难求。”谢如琢松开手，“不染妹妹，你快些服用吧。”
霍不染还没发话，谢照乘已经上前两步把她的手抓到眼前看了下，“你看看这乌漆嘛黑的，估摸着已经在你身体里生根发芽了。”
“……”
“不过还好遇到我，保管帮你连根拔除。”谢照乘自夸了两句，随后把软膏涂在她的掌心。
清凉柔软的膏体随着他的按揉逐渐化开，他慢悠悠用手指画着圈，同时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
“这一片估计已经在空竹的掌控之中。”谢如琢指着墙角，泛黄的枝条正在钻入土中。
“在他的笼罩之内，万物都会收到操控。这根藤蔓应该会回到他的身边。”
“按照你之前打探到的消息，天玄派早在一个月之前便已完成了掌门交接仪式并且全派上下闭门修炼。”霍不染把目光投向远处，“师弟恐怕凶多吉少。”
谢照乘低头听着，心道：“奇了，为何我与霍不染会遇到一个月之前的事。这世上绝没有能让时间逆转的术法，要说是幻境……绝不可能逃过我的眼。”
他慢慢停下画圈，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这里被下了轮回阵法？可是此阵只有……”
他看了眼谢如琢，听他说道：“我想空竹释放的藤蔓不仅可以吸收生命，也可像蛊虫一般种在体内。而被他寄生的人，很可能会被操控。”
“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谢照乘把软塌塌的枯藤从手心拔出来，又拿出手帕擦干净。“就算藤蔓寄生是真的，那你怎么解释这一切的历史重演？”
谢如琢想了想，“操纵所有人让他们的记忆回到一个月前，再举办一次继承大典。”
霍不染摇头道：“这说不通。”
谢照乘紧接着说道：“除非空竹老头爱看戏，不然大费周章这么做干什么？”
他看了眼站在自己这边的霍不染，决定乘胜追击。
“元天崇那厮断不可能被他种下藤蔓，而且数百人的体内留有枝藤，也会消耗他不少的灵力。即使他能操控那么多人参与集会，那人呢？”
谢照乘挑眉道：“总不能原地消失了吧。”
“身后，他们就在身后！”福源猛地惊叫出声。
谢公子戏台刚搭起来就被拆了，当下不耐烦地回头骂道：“你胡说什么？”
“不是……”福源哆哆嗦嗦地指着三人身后，“他们就在那里。”
三人同时转头，身后空空荡荡，只有孤零零的摊位。
福源急得快哭出来了。
他往日里总是羡慕修仙弟子有灵根可以修行，即使不能得道成仙但除魔卫道行走在人世间不知有多潇洒。
而他却是个货真价实的普通人，这让他一度十分沮丧。
但现在他真的要怀疑眼前三人究竟有没有灵根了，这么一群“人”都快走到眼前了，他们竟然熟视无睹。
他吓得两股战战，但还是尽职地冲上去把住自家公子的轮椅。
三人之中公子又弱又残，当务之急是带他先走。
不知道他内心想法的谢照乘被迫飞出一段距离，又猛地停住倒转随后原路回到霍不染身边。
“后面也有一堆！”福源哭着说道。
霍不染与谢如琢对看了一眼，唤出清泉剑朝面前的空气打了上去。
剑光游走，安然回鞘。
什么都没有。
她心下惊疑，但还是站到了人群前方。
“等等。”谢公子犹如一条搁浅的鱼，吐着泡泡说道：“生死轮回阵。”
最后一个字说完他便咬住嘴唇，难受地干呕着。
“什么？”谢如琢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谢照乘捂着嘴，用扇子拍拍扶手催促他。
“……”
谢如琢掩下表情，右手在空中一拂，一只青碧色的毛笔出现在手中。
点降笔锋游走，符文迅速出现在众人脚下。
光芒闪过，原本空空荡荡的街道上浮现人头。
一颗又一颗，表情各异但长得却一模一样。
“他们为何没有身子！”福源崩溃道。
其实准确来说这些人都有身体。
他们体内的心肝脾肺肾们都被一团的藤蔓替代，简而言之除了脖子上的头还完好之外，其他部位只有一副骨头架子。
谢照乘缓过劲来说道：“这些傀儡恐怕就是当日在千灯集会上的人。他们受阵法影响又被藤蔓吸收了生命，一个月过去已被啃得连皮肉也不剩。”
“那他们为何都长得一模一样？”福源颤抖地问道。
还不等谢照乘回答，距离霍不染最近的一人张嘴咬来。
谢照乘眼疾手快把她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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