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和每一根骨头都在疼。我的意识逐渐恢复清晰,我睁开眼,看见一片漆黑的地面。我正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我吃力地爬起来,看见乔鲁诺坐在那里,他看见我这幅模样笑了,站起来向我伸出手。
乔鲁诺把我扶起来,我们再次一起坐在椅子上。他问我,你还好吗?我白了他一眼,叫道这么多天就没有一件事儿是好的!乔鲁诺轻轻地拍拍我的肩膀,说命运总是变化无常的,是吧?
联想到不久前那个婴儿,我怀疑乔鲁诺就是成心想要折磨我,因为我是唯一一个从他们小队手中幸存的组织叛徒——前组织叛徒?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很奇怪。我不知道乔鲁诺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我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价值,或许像他说的那样,我唯一的价值就是加入组织够早,了解更多从前的事,能更快融入曾经的组织群体。
——无论如何,我好不容易在暗杀组混到一个基本算正常人的身份结果突然被一辆莫名其妙出现的车撞死这件事还是挺丢人的。我又想起之前的那个想法,我问他,你能不能看见我都做了什么?
当然可以。他说。我突然感觉有点毛骨悚然,就好像我做什么头顶都多了双眼睛。这种就像被监视的感觉很不好。我有点心虚地看向他,说你不是一直在看我,对吧?你总得做点组织的工作什么的——
“可能你还不太明白我们现在所处的空间意味着什么,伊莎贝拉小姐,”乔鲁诺打断了我,他的的表情很认真,“这是镇魂曲所建立的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屏障,而外界的时间是静止的,只有在你战胜命运后,一切才会恢复正常。”
见我面色凝重,乔鲁诺又笑了,他握住我的手,说不必有压力,我能看见你做得很好。他的眼神很真诚。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我觉得我把话题变得沉重了。我张了张嘴,想转移话题,突然想到之前在地下室想到的事。我赶紧问乔鲁诺,普通人到底能不能看到夜车?
乔鲁诺愣了一下,说你说替身还是那块表?我懵了,问他替身不就是那块表吗?他反应了一下,笑着说不好意思啊,那其实不是夜车,只是用来提醒你生命倒计时的工具,它和夜车什么关系也没有。
我气笑了,说所以你这是拿我寻开心是吗?乔鲁诺向我眨巴眨巴眼睛,说抱歉啦,我怕你接受不了失去替身,才这样说的。我想说他妈的我人生中经历的难以接受的事情比这多多了,我离开家乡到到几百公里开外的地方当陪酒女的时候你还在上小学呢。
不过这个话题的确是让我心里轻松了些。我把一只手从乔鲁诺的手底下抽出来,盖在他的手背上,说谢谢你,体贴的小教父,那现在你能告诉我下一步怎么办了吗?
“我不知道,伊莎贝拉小姐,你觉得呢?”乔鲁诺突然凑得很近,他收起了笑容,“——在你隐瞒事实只将部分情报告诉他们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我感到大脑一瞬间空白,什么都听不见,只有耳鸣。我意识到我做错了。我深呼吸,让自己尽量镇定下来。我说我只是想让索尔贝和杰拉德活下去。噢,他盯着我的眼睛,说然后呢?
我咽了咽口水。我知道乔鲁诺的最终目的是不失去那么多他信任的手下,而我却在这儿忙着想让暗杀组的两位叛徒逃离前老板的抓捕。我说如果他们没有死,那暗杀组就不会选择背叛,自然就不会和你们——
“是吗?”
乔鲁诺向后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手搭着椅子的扶手,“——你确定暗杀组背叛只是因为索尔贝和杰拉德的死,而不是为了组织的毒品交易线吗?”
我感到后背沁出一层冷汗。明明我和乔鲁诺坐在同一张椅子上,我却觉得他正俯视我。的确,小队里就没几个人不追求金钱和地位,卖粉赚的钱比当杀手卖命要多得多。索尔贝和杰拉德只是一根引线,组织将他们点燃时才真正激化了我们和组织间的矛盾。但如果不点燃,我们心里的贪婪也一直存在。
说简单些就是无论索尔贝和杰拉德会不会死,我们最终都会选择背叛老板,这只是时间问题。而我费尽心思地接近暗杀组,告诉里苏特那些情报,只是出于我个人的私心。我不想让他们死。
我维持着一个姿势很久没说话,乔鲁诺像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他说他承诺如果我们愿意服从于新热情,他会给我们更好的待遇。首先他会派我们铲除毒品组,而他们的资产我们能分到百分之七十到八十。
那会是个不小的数目。我不知道里苏特他们是否会接受,我清楚他们的野心。我经历了一次失败,经历了一次生不如死的耻辱,可他们还没有。我有些迷茫了。我用一只手轻轻搭上乔鲁诺的手腕,说,我想让他们活下去。
他们可以活下去,但这都要看你。乔鲁诺说。他看着我,面孔还带着青少年的稚嫩,神色却是不符合年龄的成熟。虽然没有任何保证,但我却觉得他的话语充满分量。
我希望我没有看错人。我也从来没有过。乔鲁诺说。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颤抖。乔鲁诺轻轻攥了一下我的手,然后他站起来,从一个桌子上拿起那把枪,瞄准了我。
我闭上眼,听见扳机扣动的响声,随后子弹正中我的眉心,我向后倒了下去。
—
我在一张床上醒来。中弹的滋味并不好受,这已经是第四次了,我不知道那子弹会不会对我的脑袋造成实质影响。我坐起来,屋子里泛着一层淡淡的蓝,凌晨四点,阳光已经隐约照进来了。
我借着朦胧的光下床,再一次光脚踩到地板,我看见一张桌子,桌上摆着很多书,有个摊开的笔记本,墙上贴着地图和很多海报。这里像是学生宿舍。
——很快我的想法就被残酷地否决了,因为我顺着光源转过头,看见墙上高处开着一个小小的栏杆封着的窗口。一种不好的感觉在我心中浮现,我低下头,借着光看见自己身上穿着灰蓝色的囚服。
我操。
那种我早已熟悉的眩晕再我袭来,我站在地板上,找不到支撑点,只能摇摇晃晃地抱着头蹲了下来。我闭上了眼,等待那些胶片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琳赛·格伦,26岁,走私犯,长期在欧洲中部及南部活动,主要走私违禁药品及枪支,被通缉已有数年,最终在意大利米兰被捕,关押至当地监狱。在监狱中,琳赛再次做起了自己的老本行,和服刑人员进行交易,因为定期给狱警好处费,狱警也就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长期受到优待且在监狱中过于张扬,琳赛招来了其他囚犯的记恨。一次监狱组织囚犯去工厂生产劳动,几名囚犯故意让她在出了故障的生产线上工作,本想让她出错受罚,不料故障的机器直接将她卷了进去,直接绞死了她。
我直冒冷汗。这位琳赛虽然性格恶劣,但头脑精明,在监狱中本该混得风生水起,却没想到死于这么一场意外——而且这场意外现在马上就要他妈的发生在我身上了。
还好现在我知道这件事要发生,只要到时候我能发现机器故障远离那里就能避免死去的结局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只有一个:热情还有三年就要翻天覆地,我是唯一一个能有可能改变结局的人,而我的刑期从现在开始还得按年倒数,我他妈被困在监狱里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咬舌自尽算了,然后一切重来,我重新投胎,换到一个人身比较自由的身体上去。但我知道我就只有十二次机会,并且我已经用掉了算这次一共四次,从先前可怜的进展来看这是个艰难的过程,浪费生命就等于找死。虽然这听起来怪怪的。
我开始在那张桌子上翻翻找找。琳赛是个聪明人,我在想她是不是有监狱的地图之类的,我得开始制定一个越狱计划——就在这时我听到一阵窸窸窣窣,我的动静惊动了牢房里的另一个人。
“你在干什么?”
我挺直了脊背,僵硬地慢慢把头往回转,大脑飞速旋转思考下一步的对策。我知道监狱里大多不是些什么善茬,但从记忆中来看琳赛和自己的室友应该没什么过节,我想着笑一下就算了,可我连对面的脸都没看清就被一拳抡在了脸上。
温热的鼻血滴答滴答地淌了下来,我被这一拳的惯性掀翻在地上,我不敢抬头,我听见那女人大骂我——“你他妈找死是吧,我是不是说过别动我的东西?你真以为会做点生意他们就能永远罩着你了?”
“喂,你们两个!出什么事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听见巡逻的狱警向我们两个叫道,随后手电筒的光就照了进来。借着光我终于看清了那女人的脸,我尖叫出声来——
“帕莎?!!”
我认识她。帕莎·帕洛玛,在那不勒斯海滨和另一个叫尤拉妮娅的女孩一起经营自己的便利店,我们几个交情很好。她整天摆着副臭脸,但她对我们都不错,霍尔马吉欧还经常去她店里赊账买烟买酒(老实说我不知道他死前有没有把这些钱还上)。
帕莎见了狱警也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她仍然恶狠狠地瞪着我。并且更出乎我意料的是看到是我们两个之后狱警也只是警告了我们几句别闹出大动静就走了,这意味着在我们两个人中有一个人的地位不低,甚至能到足以帮狱警教训新来的囚犯的那种程度。很明显那个人不是我。
我不是没想过帕莎曾经有段风云往事,但我实在没想到她会是监狱大姐头,而我现在成为了一个狗腿子,并且成功惹上了她。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跟她作对就是找死,在她的拳头再一次落下之前我赶紧叫道我知道错了,屋里太黑了我不知道这是你的桌子——然而帕莎根本不愿意听我说完,那一拳还是落在了我的脸上。
再这么下去恐怕没等到工厂我就要先在这儿被打死了。我求她听我把话说完,她啐了我一口,说别以为她不知道我是哪种人,她知道我打的什么算盘。我现在知道帕莎曾经跟我说的她脾气已经比以前好多了是什么意思了。
我实在不想再跟人解释什么时空穿越了,再这样下去我迟早疯掉,我只能先以这个身份将计就计。我压低声音,说我实在受不了监狱里单调重复几年如一日的生活了,我打算越狱,我只是想找张地图,不是想乱碰你的东西。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扯,琳赛在监狱里可谓是如鱼得水,但这比我说我来自另一个时空强多了,这个世界上可不会再有一个梅洛尼愿意听我讲玄幻故事。
帕莎不屑地表示她可没看出来,但她没心思再听我鬼扯了,无论如何希望我长点记性,这次就放我一马。她在这里已经快半年,虽然最近才搬进来和我一起住,但我的那些小心思她早就一清二楚。我在心里惊叹帕莎入狱不到半年就混到了金字塔顶,同时忍不住好奇她犯了什么事。
我问她你怎么进来的?她明显没反应过来,骂我脑子被打傻了?但还是回答我因为打架。那你还有多久出去?我从地上爬起来,在下铺的床上坐下,她瞪了我一眼,我跟她赔笑脸,说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包容包容我嘛,我只是想交个朋友。我们住在一起这么久,都没好好说过话吧?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得赌一把,事实证明我赌对了。帕莎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我知道她就是拿这种人没办法,普拉也是,霍尔马吉欧也是。帕莎告诉我她大概还有半年出狱,但不确定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再被留下——我心想那应该不会,因为明年你就开店了。
其实我不知道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也许是点头之交的室友,或者刚认识没多久,又或者是我整天犯贱挑衅然后被她教训然后再认错。我又开始好奇我本来的室友哪儿去了,我问帕莎,她说那女的出狱了,她刚搬进来不到一个月——为什么你就像突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样?我真把你打傻了?我哈哈干笑了两声,跳过了这个话题。
就像我之前说的一样,帕莎人其实挺好的。我们很快熟络了起来,她问我是不是真的想越狱,我心想也不一定,但是如果我不趁早想个办法出去的话等我被放出来暗杀组就死完了。我说我想去那不勒斯,她噢了一声,说那是她的故乡。
我们一直聊到天亮。她打了个哈欠回床上躺着,我却清醒得很,我真的拿到了一张监狱的结构地图,但我不确定我要不要冒这个险。我突然想到如果我能给组里打个电话说明情况的话说不定里苏特会舍得把我捞出来。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信。
天亮了我才真正看清这牢房的布局,的确称得上待遇不错。我走向墙上贴着的镜子,第一次看见琳赛的脸。她有一头酒红色的头发,脸颊瘦削,金色眼睛细长而上挑。和奥利维娅不同,琳赛看上去更有攻击性,她的确是长了一张看起来干什么都不会吃亏的脸。
我没心情睡觉,等狱警检查过房间就走了出去。我花了点时间熟悉监狱,距离我自己上次进监狱已经有很长的年头了,再次回到这种特殊的集体生活给我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监狱的手指牙刷非常难用,浴室里没有热水,还有一个体味很重的女人在我对面用止汗露,我知道我迟早会适应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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