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沉默代表了默许。
待人群散去,祁涟重重一拍霍斟的肩,面上急切道:“你为何这般信誓旦旦就一定能成功?!那帮老兵痞可不是好糊弄的。”
霍斟目不斜视,淡淡道:“自然是有了成算。”
祁涟疑惑耸起眉头:“难道蒲见是有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消息?”
“前日,我派赤丹潜入了陈凉官道,探查到了他们的运粮车,今晚,就快到秦月峡了。”霍斟转过头,望向祁涟,眼里是视死如归的坚定。
“秦月峡?”
“秦月峡是从陈凉境内运粮到关口的必经之路,呈狭长之势,两侧崖壁陡峭。而陈凉人带着大批的粮食,想必上不了崖顶,定是从底下的石滩经过。若我们……”
祁涟抢先道:“若我们在崖顶设下埋伏,定能一举定势!”
“是这个道理。”
顿了顿,霍斟突然沉眸:“但,斯钦巴日绝不会轻易放松警惕……”
祁涟也来回踱步:“陈凉关口把守严密,过境也不是件易事。”
……
夜幕已至,陈凉关口偏僻处,几个黑衣人列阵伏于地。
领路人匍匐在地,拨开灌木遮掩,赫赫然露出一个极窄极扁的黄土洞口,他朝身后做了个“前进”的手势,率先钻了进去。
他那一双上扬的丹凤眸,长睫不眨,直直凝视洞口前方,是霍斟无疑。
紧随其后的黑衣人皆干呕一声,捂住口鼻,跟随着前人一个个钻入洞口,似一条紧密相接乌梢蛇骨节。
这小洞不仅窄小,而且臭气熏天!正因为尽头处就是陈凉军的粪池啊!
匍匐着爬到洞口时,霍斟一阵汹涌从胃部上涌到胸口,最终憋了回去。
夜风呼啸,秦月峡正狂风怒号,将要将人都席卷走似的。
押送粮车的陈凉士兵紧了紧甲盔内的棉衣,用地道的陈凉俗语骂道:“什么鬼风?!怎么阴森森的!”
他左右探头瞧了瞧,打了个喷嚏。
“倏”地,只听耳边疾风呼啸而过,来的比刚才迅疾得多。
只听一声闷哼的呜鸣,身后一人倏而倒地。
来不及反应,夜色漆黑,他躬下身探头过去查看。
又是“倏”地一声,他只觉一股冰凉的冷意从背后穿膛而过,随后刺骨的酸痛将他整个麻痹住,软塌塌倒在地上,一双眼球几乎要跳出来,直直看向崖壁上方那个黑色的身影。
星星明亮,月光如水,照亮那人的眉眼。
深邃的眉骨,上扬的眼尾,在月光照耀下更加凛凛逼人。
是霍斟。
他手持重弓,长身立于崖顶,正正射出一剑。箭尖直指粮车的方向,刺入粮车与马捆绑的绳纽结。绳纽结倏而被箭刺穿,散开掉落在地,粮车与马的连接断开。
陈凉人来不及反应,眨眼间,上方人五箭齐发,乍然断开了五辆粮车。
“嘶——”头马受了惊,一声嘶鸣,带动众马狂奔起来。
“拉住他们!”
“勒住,勒住!”
“保护粮车——”
陈凉士兵的高呼在峡谷间传响。
马儿已经失了控,听不得呼唤,它们极速狂奔,将牵马人拖在马后生生拉了一里地远。
突然,头马的前掌越出时,似是遇到了障碍物,“啪”地一声,摔落在地,前滚翻了两周。后马也纷纷被绊倒,再也站不起来。一时间,尘土飞扬。
陈凉兵只看到前方浓重的迷雾,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慌了神。
一将领打扮的陈凉将官手指上方崖顶的黑衣身影,气得咬牙,迅时下令:“把他给我射下来!快!快!”
任务完成的霍斟向后一躲,崖底的陈凉兵根本奈何他不得,发出十足的劲都射不到他的一根毫毛。
陈凉兵都忙着击落崖顶的霍斟,却忽略了四周的窸窣声。
只听到风声再次呼啸,这风却不是沿着峡口的方向,而是从密不透风的峡壁射来,只因其中夹着百千刀箭!
百箭齐发,望着崖顶的陈凉兵被两面夹击的箭矢射了个贯穿,两侧人全部倒下。
中队陈凉兵眼疾手快,躲在了铁盾中,这才逃过一劫。
崖顶的霍斟正向身后灌木丛后退,突然!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将他包围。
灌木丛后大笑传来,是一口不甚流利的中原话:“霍斟!许多年前,我曾败给过你的好计策,我记得你。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咱们又相见了呀!”
声音的主人,斯钦巴日背手缓缓走出,来到霍斟面前,轻歪了歪头,极挑衅地道:“怎么样?这次,不知是谁败给谁呢?”
霍斟不语,只垂眸冷笑。
斯钦巴日身边一副将怒斥道:“放下剑!”
眼看着已经被数十把长刀团团围住,霍斟摸上剑刃一刻,四周刀尖就逼他更近。
谁料,他垂眸微叹,将死归放于地上。
直起身来,摇了摇头,举起双手,作了投降状。
斯钦巴日满意地点点头。
峡底两方各自不出阵营,已成僵局,斯钦巴日挥了挥手,副将立刻明白,朝天空放出一枚信号弹。
峡底的陈凉兵看见这黑夜中灿若莲花的信号弹,心中却安宁了。
将领大笑着,用陈凉话呼喊:“我们的人在崖顶,都给我冲出盾,引那些中原人出来!主帅会将他们都射成脑浆糊!”
话音一出,陈凉兵都展开铁盾,冲到峡壁两侧的岩层下。
眼见着陈凉兵冲过来,大乾将士不得不跑出岩层,来到峡底的空地处,一时间,厮打得不分敌我。
崖顶已经黑压压遍布陈凉弓箭手,如细雨般的箭矢落下。
峡底的痛呼不绝,凄惨如猿啸。此时的秦月峡已经沦为一片尸山血海。
斯钦巴日狂傲地笑着,并没注意到身旁有弓箭手陆续倒下。
直到副将塔拉提醒他:“主帅,好像不太对劲。”
话音未落,斯钦巴日左肩中了一箭。
他狠狠拔下箭羽,向后转身,却看到灌木深处包围上来的大乾兵。
这下不好,他带的尽是弓箭手,远战有优势,近战却全无优势。相反,中原的大乾兵最擅步兵近战。
塔拉显然与他想到了一起,急道:“主帅,保存战力,我们快撤。”
斯钦巴日咬牙,恨恨点头。塔拉又向天空发一信号弹,示意撤退。
陈凉兵前锋放箭,冲出一条血路,后路跟上,保护着斯钦巴日撤退了。
“他们都撤退了,你们还不走吗?”霍斟对周身十几陈凉兵幽幽道。
他们陡然迟疑一瞬,霍斟正好趁此时机,脚尖轻转,踮起地上的死归剑,接到了手里,说时迟那时快,未及陈凉兵反应,他们手中的长刀就被削铁如泥的死归剑打落在地。
霍斟活动活动了脖子,刹那间,剑尖入腹,贯穿了三人。拔剑溅起一身血花,他拾起地上一把长刀,猛的掷出去,又三人被劈身砍下。
其余人吓得拔腿就跑,霍斟便一一了结他们。
他双手环绕一人脖颈,死归剑刃划过臂环中陈凉兵脖颈时,他忽听后方破空而来的风声,耳朵动了动。
是长箭破云声,正朝他而来!
欲回头,可臂环中这陈凉兵的小刀还抵在自己腹上,必须尽快了结他。
“噗呲——”身前身后同时传来血流喷溅声。
霍斟身前,那小兵被他抹了脖子。那他身后的血流破肉声,是谁?
双手松开那耷拉半截脑袋的陈凉兵,霍斟转过头,边见一人倒在地上,胸口处正正插着一支箭羽。
从背后看,他身穿便捷的葛布衣,衣裳宽大,他却是显得更加瘦弱,袖口露出一双雪白的手,遍布着褐红发黄的冻疮。
霍斟心底一沉,他翻过那人。
是祁涟!
怎么会是他?!
祁涟率先打破这死亡般的寂静:“说啊,怎么不说了?如果你们都想死的话,可要趁现在多说点,等被陈凉的马蹄踩死,你们可就没机会了。”
一片鸦雀无声,他轻撩袍角,迈着宫步走在众多黑甲中间,白衣胜雪,扫视着诸多高大的将军们,“霍副尉在给你们求活路,你们,自己找死。”
祁涟碰了碰霍斟的肩膀,走到他身边,凌厉环视一周道:“总督昏迷,洪将军身死,无论你们怎么想,怎么说,出了这个门,最好把嘴给我缝严实了!若让我听见有扰乱军心的流言,别怪我不留情面。”
霍斟走上堪舆前,腰间死归出鞘,他扬声道:“为将者,守安卫明也。我们守的是国土黎民,卫的是仗义死节。生生死死,总与愿违,但只要我在一日,捍道卫民,我心不变。今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去留由己,想走的我不会拦。留下的都是我霍斟生死之交,我此生不忘这份恩义。”
此话一出,众人皆面面相觑,有一人犹豫踟蹰着,给大家行一记军礼后,悄悄出了大帐。
看见有人走了,霍斟也没有什么反应,接二连三地有四人皆出了帐。
原本不大的帐子里,又空旷了几分。
余下人抱拳作揖,留下的人都是狠下了心,做好了命运共担的准备,一时间响声震天:“吾等愿追随将军,破釜沉舟,守安卫明。”
其实,与其说这是一场战局,不如说这是一场赌局。留下来的人皆是上了桌的亡命徒,赢者加官进爵,输者死无全尸。
对于祁涟来说,这场豪赌也是他和母亲唯一的希望。他把宝押在了霍斟身上,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将这盘必输的战局翻盘,为什么会选择霍斟,也许是冥冥中命运的指引,也许……他也不知道。
霍斟给留下的诸将领详细讲解了接下来的布局:裴岫将带领三个营的兵力假装进攻,将部分陈凉兵力引开驻地,而霍斟就会趁守备虚弱,带领前锋军直捣敌军驻地,斩敌首,烧粮草。一旦对方反应过来这是一招调虎离山,势必会引起陈凉军反攻,霍斟的前锋军就会在此时被夹击围困,唯有迅速撤离至别处,诱敌军跟随,势必会有一场胶着战。三千人的前锋军面对的不知有多少敌人,这也就意味着所有前锋军要抱着必死的决心,做一场困斗。
但斩敌首,烧粮草,都不是真正的目的,只有霍斟死在这场困斗中,大乾守军群龙无首,好戏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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