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速不在身边,江司甜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了。
陈家的凶宅卖不了多少钱,她拿到钱也没有再给陈速请律师。
为了躲司婷,她住小旅馆,半个月换一次住宿,暗无天日躲着,很少出门。
其实是有点自暴自弃的,但路是她自己选的。
无数次梦中惊醒,江司甜想去找司婷,给她跪下磕头也行,求她高抬贵手再给一点时间,一点就好,等孩子出生,要肾要肝要心脏都可以。
不,不可以!
江司甜不可能把孩子托付给司婷这种毒妇,她恨自己,恨自己生成了司婷的女儿,这样一想,她更是为陈速委屈,他又会有多恨自己,生成了陈伟强的儿子?
怀孕七个月时,江司甜行动变得不太方便,这个时期胎动也变得明显,每天都在肚子里拳打脚踢,有时候甚至会把江司甜踢疼,疼得她心惊肉跳,摸着肚子做毫无意义的安抚。
像爸爸,喜欢运动,但又不像他,因为陈速从来不舍得把她弄疼。
孕吐、浮肿、焦虑……孕妇会经历的一切她都经历了。
冬去春来,气温攀升,江司甜时而热,时而冷,有时肚子会隐隐作痛,让她感觉慌张不太妙,直到彻底爆发,她拔打了救护车的电话。
任谁看都觉得她可怜极了,没有家人,没有朋友,连孩子爸爸也不在。
江司甜孤零零一个人,躺在产床上。怕吗?怕啊,疼吗?疼啊!
恍惚中想起陈速,想他混不吝的样子,想他黑漆漆的眸子,尤其想念他身上的味道——酸涩的汗味,辛辣的烟草,腥咸闷腻的油烟味。
那原本都是,她最讨厌的东西。
还有他曾说过的话,“我们不要生孩子”“我是真的受不了”“我只要你”,陈速会生气吗?
穗宁早产了,她不是一个健康的孩子,先天二尖瓣关闭不全,极重度肺动脉高压,江司甜也差点死了,大出血以后再也无法怀孕,母女俩一起住进重症监护室。
江司甜预存进医院的钱负担不起一天上万的医疗费,医护人员企图联系她的家人,陈速的号码打不通,祁跃的号码打通了。
祁跃又晚到一步,但不算太晚,至少母女俩都还活着。
江司甜撑了过来,穗宁也坚强地活了下来。
穗宁的先天性耳聋是之后才查出来的,或许是因为有更严重的身体缺陷吧,能不能听见声音就显得无关紧要了,极重度神经性耳聋,没得治,助听器、人工耳蜗统统无效,可以寄希望于听觉脑干植入,但这门技术在国内发展得不算理想。
祁跃去旅馆收拾行李时发现了江司甜吃过的药,维生素被偷梁换柱,成了导致穗宁早产和生来残缺的罪魁祸首。
——司婷做的。
人怎么会坏到这种程度呢?祁跃恨得要死,他不敢把真相告诉江司甜,因为江司甜已经不清醒了,很严重的产后抑郁症。
他带母女俩出国,走前给警方寄去资料,里面记载着温延在国外的违法犯罪记录,还有祁跃作为证人提供的一些追查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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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速在入狱一年后无罪释放,可他成了残疾人,无缘体育竞技和金牌,学校早就注销了他的学籍,虽然现在无罪了,但回去读书好像变得毫无意义,陈速退学了。
他在监狱里收到过江司甜的绝笔信,她说她出国了,可是没有告诉他去了哪个国家哪座城市。
她还给他留了一点钱,真的就只有一点,五百块。
呵,和身无分文有何区别?
陈速可怜到连几天像样的宾馆都住不起,好在还不是寒冬腊月,他索性睡了桥洞,是颓废了一段时间,直到一个钓鱼的老大爷,给他腿边扔了几枚钢镚,背着手俯视他,感叹世风日下,好手好脚的也开始乞讨了。
骄傲的男人顶天立地,没什么能打倒他。
陈速去工地闷头做苦力,终于攒下钱,回到棠城,买了一辆二手三轮车,开始跑农村宴席,就这么开始了他的事业。
刚开始很难,没人信他,这道上手艺好,肯吃苦的不止他一个,想抢别人的饭碗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陈速被人打过,打输过,也打赢过,他不怕事儿,也不怕死,活得跟行尸走肉一样,别人睡觉抱女人,他睡觉抱菜刀,谁敢来,他就敢砍谁。
久而久之,十里八乡都知道,棠城有个姓陈的跛子,年轻,但很厉害,具体怎么个厉害法没人说得清。
传来传去传得五花八门的,但不管怎么传,总有一点没变过,就是都知道陈速有韧劲,个性野得很,骑个破三轮,扛个锅和勺,就敢闯江湖了,这种人往前几百年,会成为威震一方的霸主。
陈速一步一步艰难前行,熬过天昏地暗,熬过火烤冰封,终于过了把脑袋别在裤腰的那段苦日子,其实没有哪天是轻松的,烟没少买,酒没少喝,囫囵奉承的话也没少往外蹦,他把自己当牛当马不当人,别人拍他脑袋笑呵呵地叫他“跛子”他也乐呵呵地应。
后来,小陈饭馆让陈速买回来了,他又开起饭店,那几年不少城市都盯着风向搞旅游开发,陈速也盯上了古镇古街,挺大一块地,有山有水的,除了游客,估计还能迎来剧组来拍戏,他人脉又广又杂,瞅到苗头就去各种渠道搞钱搞关系,之后就是休闲娱乐餐饮住宿几头抓,名声越做越大。
再提起陈速时,没人会说小陈饭馆,只知道他是棠城响当当的“心想事陈”老板。
心想事陈。
这名字还是风水师给算的,土拉八几倒也能呼应陈速,只是和现实相去甚远。
六年时间,见过江司甜吗?
见过的,开始于某年春晚。
那时候陈速已经把陈家凶宅买回来了,独自二两小酒一碟小菜过着第三个孤独的除夕。
舞台上的主角是一位当红歌手,唱了什么他全然不记得了,只记得角落里的那位钢琴演奏家,镜头一晃而过。
兜来转去,他们重新走回了原本的道路——陈速成为厨子,江司甜成为钢琴家。
陈速去祭拜江慎和宋春枝,江司甜一直没回来过。
陈速咬着烟杆,安安静静点烛烧香拆纸钱,点燃鞭炮立在路边面色冷冷地看,烟灰一弹,看着蓝天白云笑了下:“江老师,小甜真的上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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