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在吗,能炒菜吗?”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女人往里打量。
“能啊!”陈速站起身,从旁边桌子抓了一张菜单,“我就是老板,美女老师想吃什么?”
对方温婉一笑,踩着高跟鞋走进来:“一个鱼香肉丝,我要盖饭,分开盛的那种,谢谢老板。”
“没问题,不用谢。”陈速收了菜单,去前台系围腰。
食材都是现成的,陈速两下炒了菜端出来,说了句慢用又坐了自己的桌子,继续啄着小酒吃花生米。
年轻女人文文静静地吃着饭菜,时不时抬头看陈速一眼,眼神怪怪的,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是……陈速?”
陈速放下酒杯,抬眼看她,轻轻“嗯”了声,喃喃问:“你是?”
两人相对而坐,中间还隔着一张桌子,女人站起身,端着碗和盘子面露惊讶笑容坐到陈速面前:“我,丁乐呀,速哥,真是你?”
陈速再看她一眼,差不多想起来了。
丁乐曾经戴着黑框眼镜,圆脸大眼睛短头发,特别文艺文静的打扮,现在棕色长卷发,不戴眼镜,还涂着玫瑰红的嘴唇,气质完全不一样了。
“是我。”陈速笑了下,又好奇问,“你怎么来棠城了?”
“我来上班。”丁乐指了指学校方向,“我考来棠城中学了。”
陈速有些惊讶:“棠城中学?你这学历来这学校?”
“我什么学历?再说棠城中学怎么啦?棠城中学很好啦,而且我老公也在这所学校呢!”
“你老公?”陈速挑了挑眉,笑说,“还是大学谈的那个吗?”
“当然是啦!”丁乐也笑了,“我们毕业就结婚了,孩子都一岁了呢!”
“恭喜啊!”陈速又喝了口酒,眉眼弯着说,“他也在学校当老师?体育老师?”
丁乐说:“对,毕业后做过一段时间康复训练师,最后还是觉得做老师安稳。”
说起这个,女人不免有些叹惋,陈速相对以前变化不算太大,还是短刺寸头,浓烈眉眼,看着野蛮也潇洒,跋扈又帅气,只是腿跛着,让丁乐不敢认:“速哥,你的腿……真治不好了?”
陈速笑着说:“我这个?已经治好了呀,怎么还看不起残疾人啊?我跑得不见得会比你老公慢。”
丁乐噗嗤一笑,低下头吃了两口饭,眼中噙泪又说:“那就好,看你们苦尽甘来,我终于放心了。”
陈速听出深意:“这么多年,都没和小甜联系过吗?”
“以前是联系不上。”丁乐抹了下眼睛,又咧嘴笑了,“现在她是大明星了,也没必要联系了。”
“怎么这么说?她不会在意这些的。”陈速说,“杨灿现在还跟她一起工作呢!”
“我知道,但是灿灿她不一样,灿灿一连大半年都去医院蹲小甜,她俩感情没话说。”丁乐说着放下了筷子,红着眼睛抬起头,“对不起速哥,我一直都想说这话来着。”
“我如果,我当时,我没有……”
丁乐抽抽泣泣、吞吞吐吐半天没说清楚一句话。
陈速听出一头雾水,微微皱了眉:“杨灿……去医院蹲江司甜?”
丁乐又抹了下眼睛,瞬间就意识到陈速对当年之事一无所知:“你、你不知道?”
陈速彻底收起笑,也收起意懒心慵的表情,沉声问:“我应该知道什么?”
丁乐眉毛眼睛都凝了下,当即起身摸出手机付钱:“没什么我胡说八道!速哥多少钱,我想起来中午还约了一位学生家长见面呢!”
“一碟炒饭而已,你跟我谈什么钱?”陈速站起来,迅速抓住丁乐的胳膊,眼神恳求急切,“江司甜还骗了我什么?丁乐,算哥求你了,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丁乐犹豫地眨了下眼睛:“不是,我真的……”
“丁乐!”
“这是小甜和你之间的事,我……”
“你就说你知道的!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丁乐抿抿唇,再一低头扫视陈速的酒杯和花生米,忽然觉得心酸难受,叹了口气挣开他的手坐了下来,声音温柔也低沉:
“你出事后不久,小甜就休学了,最开始还联系得上,后来突然就联系不上了,我去医院做检查时碰见她了,她一个人,大着肚子,肉眼可见很憔悴,精神也有些恍惚。”
“我追上去想问情况,但是小甜问我、问我借钱,我……我……”丁乐咽了下口水,喉中溢出自责后悔的哭腔,“我当时也没钱,我宫外孕要做手术,不敢和父母说,甚至不敢跟灿灿她们说我去了医院,碰见了小甜。”
“但后来我越想越怕,小甜是什么性格的女孩子呀?她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了,怎么可能问我借钱?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寒假还没结束,我就,我就跟杨灿说了,跟室友都说了,我们去医院找过她好多次,但就是……”
哽咽颤抖的话音戛然而止,丁乐连连抬起手背擦眼泪:“对不起,我对不起小甜。”
不知道是因为信息量太大让人无法反应,还是几个关键词太炸裂一时半会儿串联不出一个完整剧情,陈速平静得超乎寻常,他嗓音平稳道:“不怪你。”
“你刚才说碰见小甜……寒假,是哪个寒假?”
“就是你出事后的那个寒假,具体日子记不得了,总之是在除夕之前。”
再反应不过来,陈速就真的是个白痴王八蛋了。
他不记得自己后来是怎么送走了丁乐,怎么关掉了店,怎么跌跌撞撞地回家。
脑子里乱成一团乱麻,但逻辑链却越来越清晰,清晰得异常可怕,可怕到陈速心疼欲死难受欲死。
这种感觉很多年没有过了,陈速仿佛被扔回了那不见天日的少年时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伟强把宋春枝打得死去活来、血泪横流,他恨宋春枝的懦弱悲哀,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现在,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时间长河,陈速又一次看到那暗沉无光的画面。
江司甜躺在雪白的产床上,身下是大片鲜红的血,蜿蜒着淌进汹涌奔流的河里,那张床成了一叶舟,带着她在暗红的河里飘荡,好像马上便会被彻底吞噬。
他够不着她,也没办法替她去承受什么,他恨她的倔强坚持,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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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信放学回来,屋子里黑漆漆的,阒然无声。
他和陈速一个习惯,能省就省,一毫电也不浪费,摸黑回卧室。
一开灯,吓得差点原地起跳。
姜信捂着胸口喘气,皱眉看着凝固在地上的黢黑低沉的一坨人:“陈老师,您干嘛呢?”
陈速眼睛通红像是得了病,明朗大气的双眼皮硬是浮肿成了单眼皮、鱼泡眼,目光呆滞地盯着墙面上,穗宁留下来的涂鸦,忽然抬手一指,死气沉沉的:“你说这是什么?”
姜信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看到一团橙色的毛线球,背景是大片的黄绿色线条,底下还有两颗红色毛线球,旁边还有蓝色毛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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