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腾白气自周身升起,额角、胸腔、后背、双臂、手掌......一路走来形成的伤口仿若被烈火煎燎般灼痛难忍。
胸腔折断的肋骨处,更是像被斧刃铁锤用力敲凿,钻心撕痛。
比她受到伤害时还要痛上十倍。
季明燃脸色灰白,浑身冒冷汗,无力地垂头靠坐在门槛上。
“忍着。”李三阳对她说出第二句话。
即便他不说,季明燃也能感受到,自越世以来造成的伤口,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
一抹影子覆过斑驳血迹,投落在视线所及地面上。
季明燃的意识被疼痛灼烧得模糊,听到熟悉的声音忽远忽近。
“三阳并非医修,只能通过术法强行愈合新伤,你且忍耐忍耐。”
再之后,灼烧与疼痛感渐渐消退,季明燃抬眼,对上蹲在身前担忧地注视着自己的李萧森的目光。
“又见面了,小参......”她笑开,“师兄?”
李箫森松口气,将她扶起拉着往走,语调愉悦:“累了吧?我烹了茶,过来歇歇。托你的福,我如今不惧水火了。”
季明燃朝小院里看,原站立着的李三阳不知何时已端坐在院中槐树之下。
他身前摆放着一小巧矮桌,桌上搁置茶具几盏,以及小小炉子一个,炉子火光跳跃,正烧着泉水。
李箫森将季明燃引至李三阳对面坐下,自己坐在茶炉前。
咕噜咕噜声音响起,水烧开。
氤氲水汽飘浮而起,缥缈浮纱般轻拢在李箫森脸庞之上,将他的五官衬托得模糊朦胧。
李箫森垂下眼眸,拿起炉子,将煮得正好的泉水倒入杯盏中,递向季明燃,“一路过来,幸苦你了。”
季明燃也不客气,自抵达宗门之境就滴水未进,她口渴得很。
甘甜的茶水自喉间流淌而进,干渴与疲倦顿时一扫而空。
季明燃双眼发亮:“好喝!”茶水蕴藏天地灵力,虽微弱但足够纯粹,可以直接引入丹田之中。
她想起一事,“掌门让我到銮峰报到,这算报到成功么?”
“成功。”李箫森眸里满是笑意,为季明燃再沏上一盏茶:“銮峰不同他峰,銮峰入峰弟子还需单独通过试炼,试炼存有历代銮峰老祖留下的一抹意识,你既通过便意味着获得老祖们的认可。”
他顿了顿,“明燃,你是她的弟子,但要成为鼎盛宗的弟子,成为銮峰的弟子,还须依循宗门规矩。她说,灵修界广阔,宗门浩瀚,即便你或未能通过试炼,直接择其他宗门加入,你还是她的弟子。她说,你随心即可。这也是她不曾告知你鼎盛宗的缘故。”
说到这里,李箫森欣慰道:“我原想抵达灵修界后就将此事告知你,但在世界缝隙中,我陷入昏迷。所幸的是,你虽什么都不知道,但仍走到这里。”
一直低头沉默不语的李三阳闻言抬头,望向季明燃,眸中露出若有所思神色,“全然不知么......”
“算不上完全不知。”季明燃嘿嘿一笑:“铺子里头纹饰跟鼎盛宗的一模一样啊!不过,”她后知后觉朝李箫森惊呼道:“你竟然在锦囊里头,还在里头昏迷了。确定没事吗?”
李箫森收敛笑容,面色平和沉静,反问道:“明燃,你看看我和以前有何不同?”
季明燃捧着杯子,依言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
面前的人脸色苍白,长发披肩,如无骨美人般虚弱地依靠着背后的树干,但对视她的瞳眸,目若朗星,眸色清明。
“你......”季明燃绞尽脑汁搜刮贴切形容,迟疑道,“你像个人了,不对,应该说,是个人了。”
从前白日状态的小参虽脸色红润,举手投足与常人无异,但总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僵硬,像极遇到BUG一时转不过不来的人机,不过他在棺材铺中,特殊的行当极好地掩盖这似怪异。
现在的他虽虚弱无力,但瞳眸锐利有神,多了一份“生机”。
“是,如今的我,是真正的我。”李箫森颔首,“三百年前我元神尽散,她穷尽所能搜集我的残魂,因无合适的载物,她便制作纸扎人,将我的残魂承载于纸扎人中。”说起姜笑乂,他的眸中满是柔色,“我的主魄终于成形,今日元魂顺利归体,虽非全魂,但总算活过来。”
季明燃恍然:“方才你消散不见,原来是回归肉身啊。”
她可是结结实实担忧好一会。
“三阳循着我的气息而来,见我如此,便焦急护我主魄归体,所以顾不上你。”李萧瑟伸手拍拍静坐在侧的李三阳,后者低头一言不发,深灰色的身影与树影相交,融于静默夜色之中。
季明燃趴在案桌朝上看,垂着头的二师兄像入定般面色无波,横看竖看都瞧不出他脸上有任何跟焦急二字有关的神情。
李三阳视线对上瞪大眼睛研究自己的新晋师妹:“......”无言中,他默默把头抬起。
“三百年了。”没有留意到师兄妹举动的李箫森幽叹,“我未曾奢求肉身尚存,更妄论完好。”
“将我的残骸拼凑齐全,修养至今,又将銮峰护得周全。”他提起茶壶,茶壶端把上的手指修长干净,就连指甲盖也被修剪得整整齐齐。茶水潺潺流入杯盏中,他将茶盏递至李三阳面前,眸底流露心疼:“当年你才刚晋筑基。”
“师弟。”李萧森举起自己的茶盏,躬身前举,肃穆诚挚:“銮峰幸得有你。”
李三阳定定看着李箫森,似被师兄的言行吓一跳没反应过来,半晌他伸出一手扶起李箫森,同时“铛”一声响起,两盏相碰,他将茶水一饮而尽,低声喃喃,“师兄言重。”
说完,他双唇紧抿,双拳紧握放在膝盖之上,眼皮耷拉,双目低垂,又复不言不语模样。
季明燃支着脑袋,脑瓜子里思绪不住翻滚。
观妄臻告诉她,三百年姜老板趁宗门险峻之际,重创自家弟子李箫森,携宝潜逃,銮峰名声败落,后全靠二弟子李三阳撑起銮峰。
纵观鼎盛宗各峰弟子的反应,姜老板携宝潜逃之事不似有假。但三百年前传闻中被重创的当事人告知,为救活他,师尊在小世界筹谋多年,而二弟子则在宗门里守着他躯体,今日里应外合大功告成,他得以复活。
假设姜老板当年真下黑手,何必转头费老大功夫救人?
下手后后悔了?季明燃想想自家老板的脾性,摇摇头,不可能。
另外,自始至终未曾参与当年事件的三阳师兄,因何笃定小参有朝一日会复活?
出于对师父的信任?还是单纯执念?季明燃歪头瞅眼寡言的李三阳,脑袋点点,二者皆有可能。
她在姜老板的棺材铺子里,不曾见过什么除棺材以外的宝贝,不过姜老板收她为徒的条件倒是跨越天门。
“小参。”季明燃思绪回笼,依然趴在矮桌上,只是一双黑亮的眼眸转而凝视李箫森。
她轻声问道:“姜老板一心让我跨越天门,目的仅为将你带回么?”
李三阳顿时抬首。
李箫森嘴角微笑淡下几分,温和的眼神中掺杂不忍之意:“你察觉了?”
“你从锦囊中出来时,我感受到阵意。”季明燃回忆着慢慢道,“与降邪阵相似,却更温和些。”
李箫森说道:“你的感觉没错。降邪阵是吞噬元魂的阵法,束魂阵仅是将元魂束缚其中。”
“域祝阵、束魂阵......”季明燃从口袋中摸出锦囊,反倒过来,扑棱棱的,里头滚出五枚微微发光的小石子。
“我扒开瞧过三次。一次是姜老板刚给我锦囊不久,在去往祁望山路上。一次是越过天门后,去往鼎盛宗路上。最后一次,便是你从里头跑出来后,我来这里的路上。可里头明明只有这些。”
空空如也的锦囊,却时不时跑出点东西。
李箫森指着那几枚小石子,“这是师父当时揣着身上仅存的几枚灵修界灵石。至于这......”他的指尖指向锦囊。
“玲珑锦囊。”李三阳低哑开口,“是师尊的法宝,不同于寻常空间法宝,其装载空间随使用者修为增长,没有上限。”
“哦?”季明燃惊讶地瞅向她的挂名二师兄,这还是她头一回听见他讲出一整句话。
“她以灵石遮掩,灵石之下是域祝阵,域祝阵之下为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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