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枝横窗,斑驳树影。
一阵脚步声踏碎了满庭的寂静,来者提着一只箱匣,背着光缓缓步入。
“边少夫人。”
她的声音不高,面上堆着得体的笑,透露出一种常年与人打交道的圆滑世故。
“掌事如何称呼?”杨祯雪轻轻颔首。
“柳让眉。”柳让眉在杨祯雪面前站定,卸下了手中箱匣。
她将匣盖打开,里头摆放着几个瓷瓶。她的手在格屉间游走,终停留在一个青色小圆瓶上,一揭开,气味骤然逸散。
“这瓶蔷薇水是我的得意之作,世间独一份儿。它取自早春最嫩的薄荷尖,揉入雪松,佐以一点点柠檬,反复淬炼而成。”柳让眉双手递去,抬眼直视杨祯雪:“不过它还没有名字,少夫人可愿赐名?”①
杨祯雪抬手接过蔷薇水。她微阖着眼,长睫低垂,鼻翼轻微地翕动。
顷刻,她睁眼,眸光投注在柳让眉的脸上。
“犹春于绿,明月雪时。那便唤它犹绿于春吧。”②
“犹绿于春,真是个好名字。我等粗俗商贩,穷尽一生也想不出如此文雅的名字。”柳让眉笑意盈盈,毫不吝啬夸赞之言。
杨祯雪只是沉默。
柳让眉也不觉得窘迫,又从匣中掏出几瓶瓷瓶。眼见她又要介绍自己所带之香,杨祯雪制止了。
“柳娘子。”杨祯雪从自己的衣袖里,摸出一方绢帕,将其轻轻推到她面前:“为我看看,可好?”
柳让眉惑上心头,她展开绢帕,帕里包裹着灰白的粉末。
她取出匣里的银勺,小心舀出粉末,至于鼻前细嗅,又用银勺摊弄着粉末。
“此香,杀心太重。”
杨祯雪眼里搅动起波澜,心里一惊,面上不显。
这香,是椒房殿中香炉所燃之香。
果真如她料想一般,皇后之死绝非自戕。
皇后对人总是关怀备至,处处妥帖,宫中上下无一人不敬她。
不知是后宫中哪位豺狼虎豹忍心下此毒手。
杨祯雪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将皇后留下的香囊递去:“柳娘子再瞧瞧,里头的香是否有共通之处。”
柳让眉拾起香囊,轻嗅几许后却直皱眉头,她摇头:“味道太淡,不是很好辨别。若少夫人信我,我便将其带回去研究。”
带回去?
杨祯雪犹豫了。
她并不信任柳让眉,何况这是母后留给她的念想,可她又迫切想要得到真相。
她内心几番挣扎,终究还是拒绝。
杨祯雪坦诚道:“我不信你,若辨,也需得我亲自盯着你。”
柳让眉苦涩地笑了,心中后悔昨儿抬价行径。
“莺时。”杨祯雪又低唤一声。
莺时上前,呈上香饼和一张字条。
“还有一事劳烦柳娘子,还请娘子为我仿制百块香饼。”杨祯雪将银锭子往桌上一搁,身后箱笼也应声而开,露出大片白花花的银子。
“好啊。”柳让眉喜上眉梢,接过香饼,动作行云流水。
很快,她的笑容凝固。
“少夫人,这里头的一味香料,我那儿实在没有。”她抬眼望来,眸光微动:“此乃异国名香,而大燕严控香料出入,此香料是陛下下旨禁入的。”
可这香料又是从何而来?
边家纵是再势大,还能绕过市舶司不成?
柳让眉没敢问出声。
“我明白,此物亦是偶然得自旧友处,于香料一事,我所知亦浅。”杨祯雪自周径山那处知晓香饼中掺有异国香料,却未料竟属禁物,她轻叹一声:“其中需舍却哪些成分,字条上自有分晓,你依方配制便是。唯有一点要求,形味皆似,令人难辨真伪。”
“我只给你一月时间。”
-
几日接触下来,周径山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与那池公子情同手足。
他成日进出太守府,与池公子混在一起。
二人踏遍定州,好不快活。
而杨祯雪却对赵嬷嬷提供的玉佩发了愁。
赵嬷嬷并非定州人,亦无亲朋挚友在定州。排除了照看亲朋的可能,她暂且想不到其他。
而赵嬷嬷坚持将玉佩给她,并告知定州这一地点,绝不是一时兴起。若赵嬷嬷知道些什么往事,定是会告知于她。
可赵嬷嬷什么也没说。
杨祯雪愈想愈心烦,索性踏出府门散心。
上京城外的繁华,杨祯雪是从未见过的。
如今正逢江南草长莺飞的好时节,哪怕经历生辰纲一事,定州也并未变样。从前只存在于皇后口中的江南烟雨、囡囡吴语,她终于可以感受了。
夕阳映下,彩云纷呈。
借着霞光,杨祯雪租了一条小舟,暂且将琐事抛诸脑后。
一叶扁舟徜徉在碧色的江河上,她坐在小船上,听着船桨拨动水面的轻响,一下又一下。
碧波荡漾,池鱼嬉戏。
倏忽,一声哼唱悠悠地飘了进来,唱的是江南小调,腔调婉转,却含着忧愁。
杨祯雪伸手,轻轻拨开了船口垂着的竹帘。
船外,水天相接,落日熔金。
一个穿着粗布短褂的老船夫背对着杨祯雪,立在船尾摇橹。一曲终了,他停下摇橹,用手背抹了一把脸。
“老伯,唱了这样久,嗓子该干了。进来歇歇脚,喝口茶润润吧。”杨祯雪出声相邀。
“使不得,使不得。”他转过身,连连摆手:“老汉我一身的汗味,别污了贵人小姐的地方。”
“老伯不必客气。”她温声坚持。
船夫踌躇片刻,终是抵不过这份好意。
他笨拙地在小船边沿蹭掉草鞋上沾的湿泥,这才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探身钻进了船内。
他不敢落座,只局促地挨着船门边的矮凳边缘坐下,布满厚茧的手无措地放在膝盖上。
杨祯雪双手捧着沏好的的茶,递向他:“老伯,请用茶。”
他慌忙伸出双手来接。
“老伯,定州如今是什么情况?我听说,近来定州可不太平啊。”
闻言,船夫手里的茶碗险些掉落,他眼神闪躲:“贵人莫问,定州,定州好着呢。”
惊惶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他不敢与杨祯雪对视。
这一举动,杨祯雪心中便已有了定数。
船夫不愿说,她也不好强求。
“茶也喝了,我还是出去吧。”他匆忙起身,脚步却一顿。
茶碗从他手中滑脱,“啪”地一声脆响,跌落在地,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和碧绿的茶叶泼溅开来,沾湿了他的裤脚。
“这玉佩,贵人是从何得来?”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难以置信地盯着杨祯雪置于小桌的玉佩。
杨祯雪蹙起眉,满心惊疑,谨慎地开口询道:“是从一个长辈那儿得到的,老伯您认得?”
船夫没有回话,他颤巍巍地将手伸向自己的胸口,缓缓掏出一样东西,紧紧攥在手心里。他摊开手,只见掌心中央静静地躺着一块青色的玉。
他抬起手,轻轻拿起杨祯雪面前的玉佩,将两块玉慢慢地靠近。
两块玉合二为一,完美地衔接,两条青玉鱼静静地躺在他颤抖的手中。
这是一枚双鱼佩。
船夫的呜咽声越来越大,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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