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笙走了进去,看见那莎寝殿乌乌泱泱一群侍女。
她们前面有个穿着矜贵礼袍的男人身子站得笔直,正拿着笔在长长的牛皮卷上写字。
他昂起头看了一眼寝殿的摆设,咕哝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话,接着手指点了点那莎的书架。
“这些,全部收走——”
那些侍女急匆匆地将书架的书一本本拿下。
另一侧的侍女则将寝殿内翻得一团乱麻。
那莎寝殿的物件本来就少,加上侍奉她的侍女数量稀少,偶尔一些整理的杂活都是那莎和长笙一起干的。
侍女们在寝殿翻箱倒柜。
平日里侍奉那莎的那三两个侍女则跟在大部队后面不发一语。
只是时不时给她们带她们去一些保存书籍的死角。
长笙走到那莎旁边,问:“他们在干什么?”
那莎低声回答:“侍女们说,国王陛下认为我是因为看多了杂书,才自己偷偷离开王庭……”
长笙看着寝殿的阵仗纳罕起来:“你不是被005保育员敲晕了带走的吗?这关你和这些书什么事?”
“国王陛下当然不会在意王妃殿下的小心思——”
穿着礼袍的男人昂着下巴走来,在面前站定后朝她们鞠礼。
“尤克教的神子阁下们同时提出,之前仪式的失败跟王妃殿下私自摄取知识有关,要求王妃殿下停止这种不当行为。”
那莎揪着裙子,几次想伸出手拉住捧着书的侍女,却又收回了手。
不多时,侍女们便已经搬空了寝殿内散落的书籍,那莎的书架被换成漂亮的玫瑰花雕塑。
礼袍男人带着侍女浩浩荡荡地走了,但平日照顾那莎的侍女竟然也跟着离开。
长笙扯住一个人询问。
“抱歉,安德鲁殿下出征在即,我们被传唤去准备相关事宜。”
侍女冷漠地回答。
【邪恶的封建糟粕……笙姐,我们不能帮帮那莎吗?】
长笙摇头:“他们没有威胁那莎人身安全,更何况……”
她看向寝殿内沉默的那莎:“她也没有一丝反抗的念头。”
当事人自己没有反抗意愿,旁人又怎么替她出头?
【我感觉来到知更鸟王庭后,那莎就跟中邪或者被夺舍了一样。】
赵传欣的话憋了有憋还是继续说:
【虽然之前是有点害羞吧,也不像现在这样谁都能欺负一下。】
长笙看着那莎自己一个人坐在床角,将头埋进自己膝盖。
偌大的华丽寝殿中,那莎似乎始终与其格格不入。
长笙觉得那莎在这里待的并不开心。
耳边传来赵传欣的叹息。
【‘灰姑娘’的美好果然只在童话里,现实只有阶级相互倾轧的悲剧。】
长笙走过去,为那莎披上一件披风。
那莎抬起头朝她勉强地笑了一下。
“之前失败的‘种树’仪式,你还有印象吗?”
长笙突然问。
那莎沉吟了一会儿摇摇头:“每次进入举行仪式的教堂我就失去了意识。”
【到底什么仪式才能书都不给看?】
赵传欣在耳边絮絮叨叨着,长笙却听见门口传来异响。
谁?
长笙抬头。
比人更先出现的是一阵风铃声。
叮——铃——铃——
一批树纹暗袍的尤克教神子走进了那莎寝殿,为首的神子拿着一只挂着风铃的长条仪器。
风铃摇曳,眼前慢步走来的神子兜帽遮脸,暗色的袍纹彼此相连,仿若鬼魅。
他们走近那莎身前,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蜷缩在床前的那莎,并无行礼或者扶起她的行为。
阴冷的窥私扫过那莎和长笙两人。
为首的神子幽幽开口:“王妃殿下,今日是您的身体检查时间,还请您跟随我们前往教堂。”
神子的声音温文尔雅,却……异常熟悉。
长笙猛地抬起头。
她此时仍然坐在地上,在视角的作用下,直接看到了巨大兜帽下那熟悉的脸。
斯文、俊美,不像教会神子,反而像一名优雅的贵族。
【笙姐,这个声音!】
是的。
长笙冷冷地凝视着眼前人。
松间雪。
“你怎么成了尤克教神子?”
长笙皱着眉头开口。
为首的神子发出一声轻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他修长的手慢条斯理扶过仪器上的风铃,叮铃铃的碰撞声在他手中响起。
男人目光轻飘飘掠过长笙后抬起视线,他直视着前方,仿若长笙入不了他的眼。
男人冷淡道:“女士,我们似乎并不认识。”
他身后的神子发出嬉笑:“女士,这是我们教廷刚来的神子,您怕是认错人了。”
松间雪朝她颔首。
长笙由上到下地审视他,的的确确是松间雪。
他不记得自己了?
男人将手朝那莎伸出,绅士地俯身,但言语间尽是催促:“王妃殿下,还请您不要耽误我们彼此的时间。”
“请随我来。”
他们牵引着那莎走出寝殿,王庭花园内一辆马车正停在门口。
他们扶着那莎坐上王庭内驱使的马车。
长笙也往前走了一步,却被两个身影堵住。
两名身材高大的神子肩并肩,将马车本就窄小的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女士,还请您回去。”
左边的神子礼貌道:“身体检查唯有王妃殿下及其贴身侍从可进入,虽然您现在是候选侍从之一,但仍无权进去。”
长笙透过他们的肩膀往里瞧了瞧。
能挤。
紧接着,长笙的手放在其中一名神子的肩头。
神子疑惑地看着她。
下一秒,高大的神子被长笙一只手轻轻推开。
“!”
神子张着嘴发出无声的惊呼,脚步在巨大的压力下往外踉跄,差点摔倒地上。
他回头,看见长笙已经坐在那莎身旁。
长笙朝他点点头:“我就外面看看,不进去。”
“……”
本来只能容纳8人的马车挤进了一个人,就显得拥挤。
但良好的绅士礼仪让他们无法做出挤兑女人的事情,几名神子只好将自己挤成一团。
那莎安抚长笙:“夫人,我没事的。反倒是……”
那莎的眼神轻飘飘地掠过对面的松间雪,带上一丝八卦的味道。
那莎可没有忘记,在小镇的时候“夫人”这个称号是怎么来的。
长笙又是谁的“夫人”。
那莎重重咳了一声。
“我听说,尤克教神子可以通婚?”
坐在松间雪旁边的几个神子又一次嬉笑起来。
“王妃殿下,我劝您别在他面前提起这个话题。”
那莎疑惑:“为什么?”
面前的神子彼此推搡着说:“我们主教早早问过了。可是,松神子说他已婚了呢。”
噢——
想起小镇那天两人紧紧相牵的手。
那莎掠过松间雪和长笙的目光突然变得意味深长。
她本来还以为两人,分手了呢。
看来只是普通吵架?
“咳。”
松间雪在兜帽遮掩下轻咳一声。
他的声音平静如水,听不出一丝异样。
但内容却截然相反。
“这只是一个躲避婚事的借口,其实我未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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