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楼前。
一群着大红色飞鱼服的锦衣卫，与张冲带来的二十几名家丁对峙着，气氛显得格外剑拔弩张。
张冲见到锦衣卫，先是有些犹豫。
然而当他看清楚对面并没有秦砚本人时，态度又变得强硬起来。
“都给老子让开，今日我便要看看……谁敢耽误本世子的好事？”
他嘴里嚷着，也不管对面的人如何，迈开步子便要硬闯。
“锦衣卫查案，硬闯者一律视同嫌犯！”
先前那中气不足的锦衣卫怒喝，声音里透着寒意。
“今日我们要找的，唯有此间老板一人。事关呈王遇刺案，张世子……您还是将人放下的好。”
“你们要找老板？”
张冲豆大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转，伸手一指后面倒在地上的阿萨。
“瞧……那便是了，这位官爷请吧！”
“那是老板？”
那为首的锦衣卫声音顿了顿，显然有些发懵。
“那你身上这位……”
“这？”
张冲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本世子新纳的小妾，怎的？你们锦衣卫连这也要管？”
“放你娘的狗屁！”
张冲话音还未落，便被一个洪亮的女声打断了。
阿萨终于缓过气，从地上颤巍巍爬了起来。
她见来了这么大群的锦衣卫，知是事情有了转机，指着张冲一行人便火力全开。
“一群欺男霸女的恶徒，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蠢猪！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还想要我女儿给你做妾？我女儿可是……”
阿萨骂得正欢，哪知说到一半，想说的话却给忘了，急得直跺脚。
算了，忘了便忘了吧，不耽误老娘发挥！
众人只见这中年胡女仿佛中邪般，全身定住了一瞬；
旋即她的表情，便从泼妇骂街到哭天抢地无缝衔接，一下子扑倒在那为首的锦衣卫脚下。
“官爷啊！求官爷给我们娘俩做主啊！”
“那伙泼皮今天一早就冲进我们酒楼，打杂抢烧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还要强抢我女儿去做妾！天杀的……没王法了啊！民女活不下去了……”
阿萨原本就是劈头散发，在场所有人都未看清楚她的脸。
加上林知夭被张冲扛着，也看不到面容，锦衣卫众人都是一头雾水。
先前庄九打发个小童来，只说是天街上有人闹事，让他们穿好公服，所有人抄家伙上，又说是十万火急。
锦衣卫众人便有些怀疑。
好在小童带来的那一堆早餐，都是每个人平日里惯常爱吃的，众人按人数分了分，竟然一份都不差，这才信了是庄九让带的话。
庄九这小子，虽然嘴上无毛，年轻跳脱，但遇到正事却从来不含糊。
所有人一下子便郑重起来，连到手的早餐也没空吃，从箱底翻出陈年的老装备，装扮上便杀出了门。
好消息是一出了巷口便找到了出事的地点；
坏消息是……行凶的歹人是张冲。
张冲身边那二十几名家丁侍卫看起来孔武有力，他们很明显打不过。
加上庄九先前说得不尽不实，便有人提议说要等老大回来再定夺。
好在这些人里为首的，北镇抚司佥事吴谦想起来，老大昨天刚在这酒楼里抓到了两名刺客，现在还关在诏狱里严刑拷问。
吴谦还以为庄九是又发现了什么嫌犯，便直接带人围了上来。
若说这位佥事吴谦，擅长发明各色刑具，平生最大的爱好便是刑讯逼供。
他此时见猎心喜，还以为又有新的嫌犯可审。
哪知被这中年妇人一扑，总算是回过了神。
吴谦瞥了眼这妇人颇具辨识度的面容，又看向被人倒挂着，完全看不到脸的林知夭，登时心下一突，想起了昨日给老大送饭的那名汉胡混血的小娘子。
这下可不得了，吴谦登时就想明白了，庄九说十万火急的原因……
老大有位国色天香的红颜知己，两人关系不清不楚不说，还即将喜得贵子。
这事在整个锦衣卫衙门都传遍了。
且吴谦还亲眼看见，那小娘子昨日来送饭，老大笑得像朵花似的。
眼下先不论两人般不般配，就林小娘子是老大的女人这点，他们所有人都是认定了的。
“哎？我想起来了，这是林小娘子！”
“原来林小娘子就是这瀚海楼的掌柜？早知道也该多光顾几次！”
“什么？哪个林小娘子？”
“嗐，不就是那个……老大那个……”
吴谦便发觉身后同僚们的窃窃私语和小动作，心下更是笃定无疑。
他们这些技术宅虽然消息闭塞些，却也不是傻的。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在场连着吴谦在内的所有人，脸色登时就变了。
“赶紧把我们大嫂……不是，把林小娘子放下！”
随着一阵“呛啷”声，几十把寒光闪闪的绣春刀先后出鞘，在已经大亮的晨光里晃得人睁不开眼。
然而，他们不拔刀还好，这一拔刀，张冲便愣了。
旋即他将林知夭一把扔在地上，指着对面大笑起来。
“我道来的是谁？原来是一群没用的文职！”
他弯腰拍着大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笑死老子了……刀是你们这么拔的吗？”
“咋地？有刀？有刀了不起啊？”
“我张家可是武将世家，就凭你们几个虾兵蟹将，老子一只手就能拿下！”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张冲此人，虽然不学无术，武艺也是稀松平常。
但他生于将门，自小耳濡目染，外人武功高低路数他可能看不出，但至少对方有没有武艺在身上，他却是一看便知的。
“来呀，给老子上！”
张冲指着对面的吴谦，朝身后的家丁狠狠一挥手。
“平日里不是威风吗？不是仗着陛下的势狐假虎威吗？今日不打得你们满地找牙，老子就不姓张！”
吴谦懊恼地皱起眉。
他只想着震慑对方，没想到却事与愿违，暴露了他们不通武艺的事实。
这其实也并不算他失策。
毕竟若是寻常人，见到锦衣卫拔刀腿早就软了，还哪顾得上分辨对方到底是文职还是武将？
可惜他今天碰上了张冲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恶少。
吴谦和身后一群文职不由面面相觑。
撤吧？总不能真让张冲将老大的女人抢走；
打吧？
又打不过……
他们站在这边不知所措，对面一群家丁却已经举着拳头冲到了面前。
有锦衣卫干脆挥刀去砍，刀却被空手夺白刃，抢在了手里。
张冲在一众家丁背后狂笑。
他也不管场面如何混乱，回头便去找方才摔在地上的小美人。
至于袭击锦衣卫是重罪？
张冲才不管！
几个锦衣卫而已，即便今天他杀死几个，皇帝还能打死他报仇不成？
他爹可还在西北大营，手握几十万雄兵！
林知夭先前被张冲一摔，手臂也不知是不是断了，几乎无法动弹。
她还想着阿娘的伤势，从地上爬起来便去看。
阿萨此时比她好不到哪去。
一顿撒泼加上先前被张冲踢出的伤势，让她几乎丢了半条命去，靠在角落呼呼喘气。
林知夭见了心疼得厉害。
她一只手无法动弹，只能用另一只手搂着阿娘，两人狼狈地坐在路边，看起来格外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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