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渊王府那方名为“静思苑”的院落,已是午后。
殿中那番看似平和、实则刀光剑影的应对,耗去了年昭月大半心神。紧绷的弦一旦松开,疲惫便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她褪下那身觐见用的衣裙,换回寻常的棉袍,坐在窗边,望着院中积雪覆盖的枯枝,有些出神。
皇帝看似轻拿轻放,准了她留在渊王府,她从一个侯府的隐形人,变成了渊王身边一个暧昧不明的“身边人”,一个被皇帝、被所有势力盯着的活靶子。
宗暻渊那句“留在本王身边伺候”,更是将她牢牢钉死在了他的船上。
“伺候”?
年昭月唇角泛起一丝淡淡的嘲弄。
他需要她“伺候”什么?端茶递水,自有训练有素的宫人。
他需要的,是她这把“懂得噬主”的刀,在必要的时候,为他撕开敌人的防线。
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划过,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殿外宫道上,他拂过她眼角的那一瞬。冰凉,突兀,带着难以言喻的试探。
她甩甩头,将那点莫名的悸动压下。深渊之侧,容不得半分旖念。
接下来的几日,出乎年昭月的意料,宗暻渊并未对她有任何“吩咐”或“指派”。
她依旧被安置在静思苑,行动虽不似在侯府那般被严加看管,但也被无形地限制在这方院落周围。送来的书籍倒是多了几本,甚至有些基础的史册和律法释义。
她像是一枚被暂时搁置的棋子,又像是一件被精心养护的武器,只待出鞘之时。
这日傍晚,年昭月正就着烛火翻阅一本前朝《刑律疏议》,试图从中梳理这个王朝的权力结构和司法漏洞,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风声的响动。
她心头一凛,迅速吹熄烛火,隐入床帐的阴影里,屏住呼吸。
一道黑影,自未关严的窗缝滑入,落地无声。
不是朔风。这人身形更显纤细灵动。
黑影在房中迅速移动,目标明确,直扑她白日里看过的那些书籍和写写画画的糙纸!
年昭月心脏骤缩。那些纸上,有她凭借记忆勾勒的北洲军粮案的人物关系草图,虽未标明姓名,但若被有心人看到,结合她如今的身份,足以引来杀身之祸!
就在那黑影的手即将触碰到桌案上散乱纸张的瞬间,另一道更快的玄色身影,骤然从房门方向袭至!
“锵!”
兵刃交击的刺耳锐响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
那道玄色身影,正是宗暻渊!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软剑,招招狠戾,直逼那黑影要害。
那黑影身手亦是不凡,身形飘忽,用的却是短刺一类的兵器,刁钻狠辣,与宗暻渊缠斗在一起,一时间竟不分上下。
年昭月躲在暗处,看得心惊肉跳。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宗暻渊动手,那剑法狠绝凌厉,不带丝毫花哨,完全是战场搏杀的路数,每一剑都透着冰冷的杀意。
然而那黑影似乎对宗暻渊的招式极为熟悉,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甚至偶尔还能反击一二。
两人已交手十余招,宗暻渊眸色愈冷,剑势陡然一变,更加诡谲难测,一剑荡开黑影的短刺,另一掌已携着凌厉劲风,拍向对方胸口!
黑影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变招,仓促间回掌相迎。
“嘭!”
双掌交击,发出一声闷响。
黑影闷哼一声,借力向后飘退,如同没有重量般撞向窗户,眼看就要遁走。
宗暻渊岂容他逃脱,软剑如影随形,直刺其后心!
就在剑尖即将触及黑影背心的刹那,那黑影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同时反手掷出数点寒星,并非射向宗暻渊,而是直取床帐的方向!
他竟然早就发现了年昭月的藏身之处!此举意在逼宗暻渊回救!
宗暻渊瞳孔微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剑势硬生生收回,手腕一抖,软剑划出一道圆弧,“叮叮叮”几声脆响,将那几点淬毒的寒星尽数击落。
而就这么一耽搁,那黑影已如同融入夜色般,消失在窗外,再无踪迹。
房间内恢复了死寂,只留下被打翻的烛台、散落一地的书籍纸张。
宗暻渊持剑立于房中,玄色衣袍在黑暗中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下,亮得骇人,里面翻涌着未散的杀意和极其冰冷的愤怒。
他缓缓收剑,走到床榻边。
年昭月从阴影中走出,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还算镇定。她看着满地狼藉,又看向宗暻渊:“殿下……”
“看清了?”宗暻渊打断她,声音冷得掉冰渣。
年昭月摇头:“身形很快,蒙着面,看不清样貌。但他……似乎很熟悉殿下的招式。”
宗暻渊冷哼一声,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地上那些被翻动过的书籍和纸张上,眼神锐利如刀:“你在查北洲军粮?”
年昭月心头一跳,知道瞒不过他,索性承认:“是。臣女觉得,或许对殿下有用。”
宗暻渊盯着她看了片刻,那目光带着审视和探究。她比他想象的,行动更快,胆子也更大。
“不必再查。”他语气淡漠,“此事,本王自有分寸。”
他弯腰,将散落在地上的、年昭月勾画的那几张糙纸一一捡起,看也没看,指间微一用力,纸张便化作齑粉,簌簌落下。
“今夜之事,”他直起身,目光重新落在年昭月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忘掉。”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留下满室狼藉和惊魂未定的年昭月。
年昭月看着地上那摊纸灰,又看了看洞开的窗户,冷风嗖嗖地灌进来。
忘掉?
如何能忘?
那个身手不凡、熟悉宗暻渊招式、目标明确指向她这些“小动作”的黑影……是谁派来的?宸王?贵妃?还是其他隐藏在更深处的势力?
她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只觉得这渊王府,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比永嘉侯府那个明面上的牢笼,更加危机四伏。
————
宗暻渊再未提及那晚的黑影,也未对年昭月私自探查北洲军粮案的行为加以斥责。他只是拨了两个据说是从军中退下来的老卒,名义上负责静思苑的洒扫,实则将这小院守得铁桶一般。
送来的书籍依旧,只是多了几本兵策与地理志,再无律法史册。
年昭月心领神会。他不再允许她触碰朝堂核心的敏感脉络,却默许,甚至引导她去了解这个王朝的疆域、兵事与潜在的隐患。
这是一种更隐晦的“喂养”,将她的刀刃,磨向更具体、或许也更危险的方向。
她沉下心来,如饥似渴地吸收着那些枯燥却至关重要的知识。
大宗王朝疆域图上的山川河流、关隘城池,边军布防的大致轮廊,乃至各地物产、漕运枢纽,都随着笔墨的勾勒,一点点刻入脑海。
她知道,这些看似无关的信息,在某个关键时刻,或许就是破局的钥匙。
这日午后,她正对着一本前朝遗留的、标注了不少民间传说的《九州杂记》蹙眉沉思,试图从中分辨出关于某处废弃古官道的蛛丝马迹,朔风无声地出现在院中。
“殿下吩咐,请二小姐移步书房。”
年昭月搁下笔,心头微动。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召她去往他在王府的核心之地。
渊王的书房设在王府东北角,一处更为幽静,甚至显得有些冷肃的院落。青石板路扫得不见一片落叶,廊下侍立的侍卫眼神锐利,气息沉稳,与静思苑的氛围截然不同。
书房内陈设简洁,近乎冷硬。巨大的紫檀木书案上,公文堆积如山,墙上悬挂着巨幅的边境舆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细小旗帜标注着态势。空气里弥漫着墨香与一种淡淡的、属于兵戈的铁锈气。
宗暻渊并未坐在书案后,而是负手立于那幅舆图前,玄色常服衬得他背影挺拔而孤峭。听到脚步声,他并未回头,只淡淡道:“过来。”
年昭月依言上前,在他身侧一步之外站定,目光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旗帜上。北洲沿线,代表不安与骚动的赤色小旗,远比她想象的要多。
“看出什么了?”他问,声音平静无波。
年昭月沉吟片刻,指向舆图上几处关隘与粮草转运枢纽的节点:“若北洲有变,这几处乃是咽喉。守得住,可保后方无虞;若有失……”她顿了顿,声音清晰,“则门户洞开,漕运受阻,前线危矣。”
宗暻渊侧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指尖所指之处,又移到她沉静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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