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暻渊的声音不高,却瞬间让暖阁内的温度骤降。他迈步而入,目光先是落在陆铮身上,带着审视,旋即定在年昭月手中那未来得及完全掩藏的皮质地图上,眸色深沉难辨。
陆铮立刻单膝跪地:“末将陆铮,参见殿下!”
年昭月握着地图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却不动声色,试图将地图拢入袖中:“殿下。”
宗暻渊并未叫陆铮起身,径直走到年昭月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也看着她手中的地图,语气听不出喜怒:“伤势未愈,便又开始操心这些了?”
他的视线扫过一旁桌案上那几块透着诡异气息的碎骨,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陆校尉刚送来一些……可能与‘青蚨’有关的线索,臣女正欲查看。”年昭月避重就轻,心中飞快思索。
“哦?”宗暻渊尾音微扬,目光转向仍跪在地上的陆铮,“陆校尉,你倒是尽心。发现了什么,不妨也说与本王听听。”
陆铮额角渗出细汗,不敢抬头,将方才对年昭月所言又重复了一遍,包括陨星陂这个地名。
“陨星陂……”宗暻渊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神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并未多说。他伸手,拈起了桌上的一块碎骨。
“以骨卜筮,感应山河鼎……”他冷笑一声,指尖微微用力,那碎骨竟发出细微的“咔嚓”声,似乎不堪重负,“装神弄鬼!”
他随手将碎骨丢回桌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目光重新落回年昭月脸上,“此事本王已知晓。地图和碎骨,交由朔风处理。陆校尉,你此番有功,本王记下了,先退下吧。”
“是!末将告退!”陆铮如蒙大赦,连忙起身,躬身退了出去,不敢有丝毫停留。
暖阁内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却比方才更加凝滞。
宗暻渊在榻边坐下,目光沉沉地看着年昭月,看着她因伤病而苍白的脸,看着她紧握着地图的手指,忽然道:“你就这般不放心本王?事事都要亲力亲为,甚至……瞒着本王?”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比责问更让人心头发紧。
年昭月迎上他的目光:“臣女并非有意隐瞒,只是陆校尉刚至,臣女还未来得及……”
“来不及?”宗暻渊打断她,唇角勾起一抹没有什么笑意的弧度,“年昭月,你可知‘陨星陂’是何地?”
年昭月摇头。
“那是前朝最后一任国师,观测到陨星坠落之地,也是野史记载中,前朝龙脉疑似断绝之处。”
宗暻渊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揭示隐秘的压迫感,“‘青蚨’将此与‘山河鼎’联系在一起,其心可诛。他们寻找的,恐怕不只是象征意义的鼎器,而是……能真正动摇国本的东西。”
他伸手,不是强行夺取,而是带着一种笃定,轻轻从她手中抽走了那张皮质地图。
“此事牵扯过深,已非你能单独应对。”他展开地图,扫了一眼那扭曲的“鼎”形标记,眼神冰冷,“从现在起,关于‘山河鼎’和‘青蚨’核心的一切,由本王亲自接手。你,安心养伤。”
这是命令,没有转圜的余地。
年昭月看着他冷硬的侧脸,知道他并非不信任她的能力,而是此事风险已超出预期,他是在用他的方式保护她,也将更核心的权柄收回自己手中。
他们之间那微妙的平衡,似乎又因这突如其来的线索而发生了倾斜。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轻声道:“臣女……遵命。”
宗暻渊将地图收起,目光在她顺从的眉眼间停留片刻,语气稍稍放缓:“朝局初定,暗流未止。你的伤痊愈之前,不必过问外间事务。需要你时,本王自会找你。”
他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却又在转身前停顿,背对着她,说了一句:“别再让自己涉险。”
说完,他大步离去,如同来时一般突兀。
年昭月独自坐在榻上,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他将她护在羽翼之下,却也划下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处处引导、可随意使用的棋子,但也尚未成为他能完全交托的并肩同行者。
“陨星陂……动摇国本……”她低声咀嚼着这几个字,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锐利。
她知道,宗暻渊的封锁是为了她好,但她也清楚,一旦与“山河鼎”和“青蚨”真正核心的秘密沾上边,就绝无可能再轻易脱身。
而他越是想要将她隔绝在外,那隐藏在迷雾深处的真相,就越像磁石一般吸引着她。
养伤?她看着自己已渐愈合的肩伤,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
这京城的风暴,从来就不允许任何人真正置身事外。尤其是她,年昭月。
“朔风。”她轻声唤道。
如同影子般守在门外的朔风立刻无声入内:“小姐。”
“陆铮送来的东西,除了地图和碎骨,可还有别的?哪怕是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年昭月问道,眼神锐利。她不信陆铮带来的信息只有这些,或许有些细节,连陆铮自己都未曾留意。
朔风沉吟片刻,道:“陆校尉提及,那据点看守异常森严,若非内部分赃不均发生内讧,他们未必能发现那处密室。他还说,擒获的俘虏在招供‘陨星陂’时,神情极度恐惧,反复念叨着什么‘星坠之地,龙蛇起陆,血肉为祭……’”
星坠之地,龙蛇起陆,血肉为祭!
年昭月心头猛地一跳。这听起来,绝不仅仅是寻找一个象征性的礼器,更像是一种……邪术的仪式!
“还有,”朔风继续道,“属下检查那几块碎骨时,发现其中一块内侧,用极细的针刻着两个几乎无法辨认的字‘北邙’。”
北邙?年昭月蹙眉。北邙山位于京城以北,乃是历代帝王陵寝所在,是皇家禁地,守卫森严。
“青蚨”的线索为何会指向那里?北邙与陨星陂,一北一南,似乎毫无关联。
宗暻渊让她安心养伤,可如此局面,她如何能安心?
“朔风,”她抬起眼,眸中已是一片清冽决然,“我要知道更多关于‘陨星陂’和北邙山,尤其是前朝与此二地相关的所有记载、传说、禁忌。动用一切能动用的资源,包括……‘砺锋阁’的秘藏,但要绝对小心,不能惊动殿下。”
朔风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小姐,殿下他……”
“我知道。”年昭月打断他,“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查。殿下欲以一己之力承担所有风险,但我既选择与他同行,便没有只享安稳、不涉险境的道理。”
她看着朔风,一字一句道:“我这不是在违背殿下,而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替他扫清更深的隐患。若真到了无法转圜之时,所有责任,我一力承担。”
朔风看着她苍白而坚定的面容,最终重重点头:“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朔风离去后,年昭月独自坐在榻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锦被上的缠枝莲纹。与宗暻渊的博弈,从朝堂明争,转入了这更深沉的暗处。
她清楚,一旦开始暗中调查,便是踏入了更危险的领域,不仅要面对“青蚨”的威胁,也可能触及宗暻渊的底线。
但,她别无选择。
她拿起枕边那枚宗暻渊赐予的、刻着“残月”的匕首,既然他许她不再为棋子,那么,执棋之人,自然要有落子的魄力与承担后果的觉悟。
窗外,暮色渐沉,宫灯次第亮起,将偌大的皇宫点缀得如同星河,却也照不透那隐藏在辉煌之下的无尽暗影。
而远在御书房批阅奏章的男人,似乎心有所感,朱笔微顿,抬眸望向太极殿偏殿的方向,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幽光。
他或许早已料到,那个被他从泥沼中拉起,又亲手推向权力漩涡的女人,从来就不是一只甘愿被禁锢在金丝笼中的雀鸟。
她的羽翼,注定要与他一同,搏击这九重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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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的动作比预想的更快。不过两日,关于“陨星陂”与“北邙”的零散信息,便通过各种隐秘渠道,汇聚到年昭月手中。
她肩伤未愈,精神却不减,倚在榻上,借着窗外透进的雪光,仔细翻阅着那些或古老、或禁忌的记载。
“陨星陂”位于西南瘴疠之地,人迹罕至。前朝史料语焉不详,只提及末代国师曾于此夜观星象,见“妖星袭月,赤贯紫微”,不久便有天外陨石坠落于此陂,声震百里,火光三日不绝。
此后不过数年,前朝覆灭。野史杂谈则描绘得更为诡谲,说那陨石并非凡铁,落地后竟化作一池黑水,恶臭扑鼻,周遭草木枯萎,鸟兽绝迹,更有“地龙翻身,蛇鼠横行”的异象。
甚至有流言称,前朝覆灭前,曾有疯癫的巫祝在陂边以活人祭祀,嘶吼着“星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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