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潜入周家老宅后的四十八小时,安全屋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得更紧,每一秒都带着蓄势待发的凝重。虞倾寒进入了近乎军事化的备战状态,但她的准备,更像一位顶尖投资人调动资源、评估风险、制定详尽投后管理方案的冷静过程。
她首先调取了寒叙资本旗下控股的一家不起眼的第三方商业尽职调查公司的资源。这家公司表面承接各类企业背景调查,实则拥有顶尖的物理环境扫描能力。以“潜在买家委托评估房产结构状况”为由,他们获取了周家老宅所在别墅区最新的物业巡逻记录、公共区域监控探头布局图,甚至通过特殊渠道拿到了近期的垃圾清运车和园林维护车辆的进出时间表。这些看似零散的信息,在虞倾寒手中被整合、交叉验证,形成了一份详尽的外部环境分析报告。
同时,雷震通过他那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关系网,设法搞到了老宅建筑商的原始结构蓝图,以及法院查封时由指定资产管理公司粗略记录的内部物品清单和状况说明。这些信息虽然不够精细,但提供了建筑内部的基本框架和可能的障碍点。
所有这些数据,都被虞倾寒输入一个她自行设计的复杂风险评估模型。屏幕上,三维立体的周家老宅及周边环境被构建出来,不同颜色的线条标注出多条模拟的潜入和撤离路径,每个节点上都闪烁着数字标签,代表预估的风险系数。她像分析一只股票的多空博弈一样,反复调整参数,计算最优解,最终筛选出三条备选方案,并针对每条方案制定了详细的应急预案。她的指尖在触摸屏上滑动,放大某个监控盲区,或是调整巡逻队经过某个路口的时间差,眼神专注得如同在审视一份关键的并购协议。
周澈也没有闲着。虞倾寒给了他一个带有精密绘图软件的加固平板。他闭上限,努力召回儿时每一个细节。书房不仅仅是记忆中的一个房间,更是他童年的一部分。他不仅画出了房间的精确尺寸、门窗位置、书桌和书架的布局,还标注出了那些只有家人才知道的细节:父亲书桌右下角那个被自己小时候磕碰掉一小块漆的地方;书架第三层靠右的那几本厚重工具书后面,有一个小小的空隙,是他藏“宝贝”的地方;还有,那块靠近窗边的地板,如果踩在特定位置,会发出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极其轻微的“嘎吱”声。他甚至凭记忆画出了那个绿色铁皮保险箱的大致样式和上面转盘密码锁的质感。他的记忆,成了这次行动中最宝贵、最不可替代的“内幕信息”,其价值远超任何外部侦查报告。
行动时间被精确地定在法院指定的物业公司安排大型园林机械进场,对别墅区进行季度性大规模绿化修剪的夜晚。大型割草机、树枝粉碎机发出的轰鸣声,以及工人和车辆的短暂流动,能有效掩盖非常规的声响和动静,并对固定的电子监控形成干扰,分散巡逻人员的注意力。虞倾寒选择这个时间点,体现了她对“市场噪音”和“时间窗口”的精准把握与利用,如同选择在财报发布前后的波动期进行关键交易。
夜幕如期降临,城市吞噬了最后的夕阳余晖,华灯初上。一辆经过深度改装、外观与普通快递面包车无异的电动车辆,悄无声息地滑出安全屋的地下车库。车内经过了专业的隔音处理,几乎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周澈换上了一套深灰色的工装连体服,材质特殊,柔软且富有弹性,活动时几乎不产生摩擦声,颜色也能很好地融入夜色。虞倾寒则是一身哑光的黑色运动装束,同样采用静音面料,长发被紧紧束在脑后,戴着一顶同色的便帽,脸上未施粉黛,在车内仪表盘微弱的背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显得异常清晰和冷峻,眼神锐利如鹰,像是即将进入一场重要商业谈判的主宰者。
雷震留在安全屋的指挥中心,面前是多块显示屏,实时显示着老宅区域的卫星地图、经过处理的监控信号流以及虞倾寒和周澈身上传感器传回的生命体征数据。他如同交易所里的风控员,负责监控全局,并在必要时提供信息支持和远程干预。他已经通过精心设计的网络攻击,暂时性地在几个关键监控节点的数据流中植入了微小的循环片段,制造出短暂的、不易被察觉的“信号盲区”,为潜入创造时机。
车子没有直接靠近别墅区,而是在距离两个街区外的一个大型购物中心地面停车场停下。这里车辆众多,人流混杂,是理想的隐蔽点。两人下车,如同普通晚归的市民,自然地融入稀疏的人流,沿着人行道不紧不慢地向目标区域走去。周澈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胸膛里像揣了一只兔子。每靠近老宅一步,童年的温暖记忆——父亲在书房灯下的身影,母亲在花园里的笑语——便与家破人亡后那个雨夜仓皇逃离的冰冷绝望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他的神经。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微微出汗。
虞倾寒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呼吸节奏的细微变化和略显僵硬的步伐。她没有转头,声音通过骨传导耳麦传来,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控制你的呼吸,周澈。专注当下。回忆是情感负债,可以存档,但不必现在提取。今晚,我们需要的是你记忆数据库里那些关于空间和结构的硬数据,它们的现值最高。”
周澈猛地深吸了一口微凉的夜风,强迫自己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深处。他点了点头,尽管虞倾寒可能看不到。他将注意力集中在周围的环境上:路灯的光影角度,远处传来的车辆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他不再是那个怀揣悲伤的归家游子,而是一个执行特定任务的参与者。
他们绕到别墅区背后,选择了一段靠近茂密竹林、相对僻静的围墙。围墙不算高,约两米五左右,但顶端清晰可见一排红外对射报警装置的探测器。虞倾寒从随身携带的一个紧凑的黑色装备包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形似老式寻呼机的仪器,对准围墙顶端进行扫描。仪器屏幕显示出跳动的频谱图。她熟练地调整了几个参数,然后按下一个按钮。仪器发出一种人耳几乎无法捕捉的低频声波,暂时性地在红外光束的识别逻辑中制造了一个微小的“盲点”,持续时间预计约九十秒。
“上。”她简洁地下令,随即助跑两步,脚在墙面上借力一蹬,动作轻盈协调得像一只猎豹,单手一撑便翻上了墙头,随即伏低身体,目光如炬地扫视院内情况。她向下面的周澈伸出手。周澈的体能和技巧远不如她,他有些笨拙地助跑,在虞倾寒的全力拉扯下,才颇为狼狈地爬上了墙头,差点失去平衡。两人先后落入院内齐膝深的荒草丛中,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院子里的破败景象比周澈想象的更甚,像一记闷拳砸在他的心口。母亲精心打理的花园早已被疯狂的野草吞噬,昔日繁茂的玫瑰丛只剩下扭曲的枯枝,在惨淡的月光下投射出狰狞的阴影。那座承载了他无数童年欢乐的秋千,绳索断裂,木板歪斜地耷拉着,上面覆满了斑驳的苔藓。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烂和潮湿泥土的浓重气息,死寂中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凄凉。虞倾寒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两人猫着腰,利用荒草、灌木和景观石的阴影,快速而无声地向书房所在的那一侧移动。周澈努力辨认着记忆中熟悉的小径,却发现早已被荒草淹没。
书房那扇对开的旧式木框玻璃窗就在眼前,里面被厚重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窗户是从内部锁住的。虞倾寒取出一个香烟盒大小、带有橡胶吸盘的装置,稳稳地吸附在玻璃上。她连接上一个微型控制器,屏幕上显示出窗户内部老式插销的模糊影像。她小心翼翼地调节着微电流的强度和频率,几分钟后,内部那个厚重的木质插销在几乎听不见的嗡鸣声中,缓缓地横向滑动,最终脱离了卡槽。她用手轻轻推开一扇窗,一股陈旧的、混合着灰尘、霉味、纸张腐朽和时光停滞气息的风猛地扑面而来,呛得周澈差点咳嗽出声,他强行忍住,喉咙一阵发痒。
虞倾寒率先翻身而入,动作轻巧得像一道影子。周澈紧随其后,落地时,脚下踩到了散落在地板上的纸张,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两人立刻僵住,屏息凝神听了片刻,确认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后,才稍稍放松。
书房内,月光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勉强挤进几缕微弱的光束,在弥漫的灰尘中形成丁达尔效应。一切都保持着查封时的混乱和破败。家具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书籍和文件被翻得乱七八糟,散落一地,地上还有当时搜查人员留下的泥泞脚印。一种物是人非、家破人亡的悲凉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周澈淹没。他仿佛能看到父亲伏案疾书的背影,能闻到空气中飘散的墨香和茶香……那些温暖的幻影与眼前的破败重叠,形成残酷的对比。
“抓紧时间,动态窗口期只有二十分钟。”虞倾寒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麦传来,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一道程序指令,将他从沉溺的情绪中猛地拉回现实。她打开一支光线极其微弱但聚焦良好的笔式手电,一道细小的光柱开始快速而有序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
周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向那张宽大的、陪伴了父亲半生的红木书桌。桌面已经被清理过,空无一物,连那块厚重的玻璃板都不见了踪影。他依次拉开所有抽屉,里面也是空的,只有一些散落的纸屑和回形针,显然被彻底搜查过。他没有气馁,按照记忆和之前的计划,蹲下身,仔细摸索着书桌侧板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与木质纹理完美融为一体的微小凸起。他的指尖感受到了那熟悉的触感,用力按下去,只听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书桌侧面一个看似是装饰板的木块弹开了,露出了一个不大的暗格。然而,暗格里只有一些零散的旧回形针、铅笔头和一块早已停止走字的腕表,并没有期待的棕色笔记本。
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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