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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第 15 章

小说:

章鱼之家

作者:

匹萨娘子

分类:

现代言情

傍晚六点的江都市中心,尾灯铺成长河,街道像被红雾笼罩。

喇叭声此起彼伏,车阵蠕动得像一群被困住的虫。蔡岛嘉坐在驾驶座上,僵硬的十指死死扣在方向盘上。直到车流终于松动,他才猛地一拐,钻入村道,绕过几条巷子,把车停进自建楼下的院子里。

蔡岛嘉提起装有红外探测器的黑色塑料袋,刚走出两步,入户门里猛地炸起何阿婆一嗓子,尖得像划玻璃。

“站住!”

何阿婆第一个冲出来,那头稀疏的头发油光发亮地贴在头皮上,棕白交错得像一层霉斑。身上那件花团锦簇的宽大连衣裙,仿佛庙会摊位上扯下来的桌布。她身后的“随从”们挤成一团:何阿公面色绷紧,徐朝颜神情畏缩,何序神色沉稳,朵朵却兴奋得睁大眼睛,差点扑出来追,却被何序一个眼神钉住,只得不情不愿地缩在屋檐下。

蔡岛嘉鼓起的胸腔瞬间瘪下去,下意识将黑色塑料袋往身后藏,嘴里挤出一句软绵绵的、带着慌乱的:“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何阿婆嗓门又拔高一寸,“我问你,你是不是偷进了二楼主卧?”

“我没有!我吃完午饭就出去跑车了!”蔡岛嘉把早备好的话一口气抖出来。

“不认账是吧?”何阿婆冷笑,“那你脚上为啥是新拖鞋?旧的呢?”

“穿新拖鞋犯法吗?”蔡岛嘉硬着头皮狡辩。

“穿新拖鞋不犯法,入室盗窃犯法。”何阿公的叹息声清晰地落在院子里,“小蔡,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和小偷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报警吧。”何阿婆不耐烦地一挥手。

何序立刻掏出手机,却被徐朝颜伸手拦住。

“算了吧……反正丢的也不是要紧东西,这要闹出去,多丢人啊。”她压低声音,游移的眼神第一次落在蔡岛嘉身上,“只要你把东西还回来,这次我就当没发生过。”

“还什么?”

这个字眼瞬间戳进蔡岛嘉的心口。他脑中第一时间闪出的,是自己从墙里拖出的那一袋美金。可不论他怎么猜,也料不到徐朝颜接下来的话——

“……我的内裤。”她的声音变得更低,几乎是嘶嘶作响。

这句话太荒唐,荒唐到让蔡岛嘉一时连反问都忘了。他愣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徐朝颜。

“什么东西?”半晌后,他才挤出难以置信的声音,幻想自己是因为炎热的天气而出现了幻听。

“他还在装聋作哑。”何阿婆断然道,“别和他废话了。儿子,报警!”

三分钟后,八里村街道派出所。

戚迪正对着一桶吃干抹净的红烧牛肉面行使“最后搜捕权”。他拈着随餐赠送的白色塑料叉,在汤面上小心翼翼绕圈,像渔民放网。好不容易把一粒黄豆大小的肉干逼到叉齿上,手腕轻轻一抬——肉干顺着缝隙一个回旋,完成了一个漂亮的跳水。

“……靠。”

他低声骂了一句,正要再来一轮,巡逻组员梁芸推门而入。后者是个剪着利落短发,瘦高结实的年轻女人。她拍了拍他的桌面,简短地说:“有任务,出警。”

“让别人去,我忙着呢。”戚迪眼皮都没抬。

那粒肉干再次从叉缝溜走,胜利再度归于物理学。

“没别人了,能出的就咱俩。”梁芸语气平直,连眨眼的工夫都省了。

戚戚迪喉咙里挤出一声含糊的抱怨,把整桶汤连同屡次逃逸的肉干一并倒进脚边垃圾桶。

派出所外的夕阳挂在楼檐上,半截沉进灰蒙蒙的天里,余晖把院墙涂成暗红色,像旧铁皮被火烤过。戚迪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副驾,半个身子倚向车门,摇下车窗点了烟。

梁芸面无表情地踩下油门,车子像野兽一样窜出去。那点灰雾在车里翻腾两圈,还没来得及呛人,就被风卷得干干净净,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臭。

戚迪叼着烟,和梁芸确认警情细节。

“租户偷了房东的内裤?”

“偷的是房东儿媳的内裤。”

“有证据吗?”

他随手打开车载音响,黄家驹的歌声立即流淌出来,他刚一跟着哼哼,梁芸松开方向盘上的右手,啪一下把音响关了。

“你干什么?”他瞪过去。

“规定。”

“现在车上又没人!”

梁芸看了他一眼,像在看理解能力有问题的史前巨猿:“规定就是规定。你的烟,下车之前也要灭掉。”

“……你真应该去干纪委。”戚迪嘴里的烟失去了味道,他砸吧了一下,把还剩半根的烟扔进一个还有小半瓶水的饮料瓶里,“所以呢,证据有没有?”

“后墙留下了脚印,小偷翻窗逃走的时候,踩翻了后院的肥料桶,脚印一直延伸到院子停车的地方。据报警人所说,嫌疑人回来的时候脚上穿的是新鞋子,旧鞋不知所踪。”

“……那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戚迪冷冷一笑,讥诮写在脸上。

那笑不止是给偷内裤的可怜虫,也是给自己——苦读数年,到头来却只能整日跟鸡毛蒜皮的纠纷打交道。

“我听他们说,你毕业的时候也是年级第一?”戚迪透过烟雾,从后视镜里看着梁芸。

后者只是从喉咙里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好像这并非什么殊荣。

“没用的。”戚迪吐出烟雾,声音轻飘,却带着毒,“在基层,能力永远不是最重要的。”

她没有说话,他也不在乎她说什么。她还年轻,脸是冷的,心却是热的,就像他刚毕业那会一样。等她也在基层打转个十年,就会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到了。”

梁芸将车停在自建楼铁门外,解开安全带率先下了车。戚迪随后从副驾下来,抬眼扫了一圈院子里的人:

“谁是报警人?”

“我是。”何序从迈步走出,语调平直,“我们家的租客偷了我妻子的贴身衣物。”

“我没有!”蔡岛嘉涨红着脸,眼珠子急得直转。

“妈的摇裤贼,还在不认!”何阿婆骂声又尖又急,甩开胳膊就要上手,“搜身!现在就搜来看看!”

“哎,何阿婆!冷静一点,别一会摇裤没找到,你还把自己送进派出所了。”戚迪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像摁开一把突然弹出的折叠刀,他对梁芸打了个眼色,“事情是怎么样的,你们再给我说说。”

梁芸点点头,走到蔡岛嘉身边,压着声音说了几句,把他带到槐树下分开问话。院子里热气未散,树影晃动,话音都被压得低低的。

何家人把事前事后复述一遍:外墙上清楚的脚印、被踢翻的肥料桶、一路延伸到车位的泥痕,还有蔡岛嘉回来时脚上那双新拖鞋。戚迪顺着他们的陈述把时间线在脑子里排了一遍,又亲自去看了看所谓的“证据”,心里已有了八九分把握。

“你们的诉求是什么呢?”戚迪问。

“把摇裤还回来,还要公开道歉!再赔偿我们精神损失费两千元!”何阿婆抢着说,腮帮子鼓起来。

“……公开就算了吧?”徐朝颜尴尬地搓着睡裤边,蓝白色的HelloKitty和众人大眼瞪小眼。

何序淡淡道:“让他写保证书,保证以后再不会犯。”

过了一会,梁芸和一脸气闷的蔡岛嘉走了回来,梁芸来到他身边,低声道:“他不承认自己进了二楼主卧。”

“那他怎么解释何家人这边的证据?”

“他解释不了。”梁芸说,“但他也不肯承认,尤其是偷内裤的事。他反应很激烈,看上去不像假的。”

“让我来。”

戚迪示意梁芸留在原地,自己朝蔡岛嘉点了下头,把人领到一边阴影里。

“今天午饭之后,你没进二楼主卧?”戚迪开门见山问道。

“我没去!我吃过饭不久,就出去跑车了。”

“那为什么有人看见你进了二楼主卧?”

蔡岛嘉条件反射道:“谁看见了?”

“你觉得谁看见了?”戚迪反问。

蔡岛嘉嘴唇动了动,没接上话。

“这就无话可说了?还有外墙的脚印呢。我去看了,很清晰。技术勘验的同事一看一个准,你要是清白很快就洗干净;要是不清白,到时候再求情就没用了。”戚迪说。

蔡岛嘉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声音像呛到一样响亮。额角的汗水顺势滑落,仿佛连身体都在急着替他认罪。

“别把小事整大。”戚迪的语气压低了半调,“现在把东西拿出来,我们还能给你当场调解;进了流程,就不是我说了算的了。”

蔡岛嘉的大脑飞快打转:闹大了,他别想好过。三楼厕所的墙还没砌完,来个警察随便一看,就能看出里面藏过东西。可要他承认自己是“摇裤贼”?他咬牙背了这口黑锅也不是不可以,但他哪儿有“东西”还出去?

“……我没偷她的内裤。”他艰难挤出一句,这回谨慎得连“没进二楼主卧”都不敢再提。

“和小偷废什么话,搜身!”何阿婆嗓门又尖又快,“他那塑料袋一直攥着不放,八成见不得人!”

“这不符合规定,我们没有强制搜身的权力。”梁芸冷声打断。

“除非当事人自愿配合。”戚迪补充道。

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在蔡岛嘉身上。那一瞬,他第一次真切体会到“百口莫辩”的重量——像被人按在冷水里,想喊也喊不出。若是可能,他恨不得当场把自己剥得干干净净,叫他们睁大眼睛找找他身上究竟有没有HelloKitty。

“……我愿意配合。”他咬牙,一字一顿。

厕所窄得转不开身。戚迪把他的口袋翻得比早点摊的兜儿还干净:几枚硬币,再就是一块折到极致的小纸片。纸片一现身,蔡岛嘉像被人踩了脚背,表情瞬间僵住。

戚迪像是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双手却稳得很,慢条斯理地把那玩意儿摊平。

是一张银行排队的小票,时间是昨天。

“去银行做什么?”

“……存钱。”

戚迪抬眼盯了他一秒,将小票重新叠好,搁在洗手台边。随后把身上能藏东西的地方一一过手,尽是寻常物事。视线最后落在那只黑色塑料袋上。

“里头是什么?”

蔡岛嘉含含糊糊,语尾发虚。戚迪懒得兜圈,直接把袋里东西拽了出来——一个印刷体面的小盒子,封面上印着红外探测器的示意图。所里也有同类设备,只是型号更高级。

“红外探测器?”戚迪拧眉,“买它做什么?”

按理说,真“摇裤贼”多半是那个暗里装针孔、偷拍成性的人,而不是掏钱去买红外探测器、提心吊胆防被偷拍的那个。戚迪的经验和本能都在提醒他:一旦现实里出现了不合逻辑的拼图,缺失的那块,多半就是他还没看见的线索。

“因为是出租房,我怕被偷拍,所以买一个以防万一……”蔡岛嘉道,声音发硬。

戚迪正要接口,门外忽传来夏禧的声音。

“何阿婆?何阿公?小徐?有人在吗?”

他把盒子塞回黑色塑料袋里,转身拉开厕所门,大步走出。

“有什么事吗?”戚迪问。

“哦……没事,我就是想问问进展,”夏禧忙不迭摆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您办事的。”

朵朵从客厅快步上前扶住她,小声关切:“小夏姐姐,要兑奶粉吗?我可以帮你。”

“暂时不用,谢谢你。”夏禧轻声。

“梁警官——”戚迪唤了一声。没一会儿,梁芸从院里进来。

何阿婆等人也蜂拥进楼,目光齐刷刷盯在戚迪脸上,等一句结论。

“没东西。”戚迪摇头。

“身上没东西又怎样,说不定藏车里了!”何阿婆劈头盖脸道。

蔡岛嘉刚想反驳,就见戚迪定定地看着他。愣了一会他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强烈的屈辱从脚底一直蹿到天灵盖,他真想大喊大叫,想把所有污蔑他的人全捅个穿,但他做不到。不是不敢做,而是不能做。

蔡岛嘉脸色难看地掏出车钥匙,胳膊僵直得好像主人已经死了几天。

“你去看看。”

戚迪对梁芸说,后者接过车钥匙离开。过了大约十几分钟,梁芸重新回来,把车钥匙礼貌地递给蔡岛嘉,然后说:“车里没发现女性贴身衣物。”

“我就说了我没偷吧!”蔡岛嘉嗓门猛地拔高。

“你嚷嚷什么呢?嗓门大有理啊!”何阿婆以十倍奉还的音量怒吼道,“要是没偷我儿媳妇的摇裤,你偷偷摸摸进别人房间干嘛?鬼鬼祟祟拎个袋子回来,里面装的又是啥?!”

她话音未落,已一把扯住蔡岛嘉手里的黑色塑料袋。蔡岛嘉本能一紧,反手去夺。薄薄的塑料承受不住两股力道,“滋啦”一声撕裂成两片,里头的纸盒“扑通”落地,正面朝上,在众目睽睽下转了半圈——“红外探测器”五个黑字分外扎眼。

院子里停了一瞬,像被按了静音键。

何阿婆脸上的怒火先是僵了一下,随即换成疑惑;何阿公眉心拧成一结,何序神情不动,徐朝颜的目光则闪过一丝不安。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何阿婆伸手去捡。蔡岛嘉回神更快,抢先把盒子抄起,护在胸前。

“我的东西!”他压着怒气,声音仍带锋,“不是你儿媳的内裤,和你无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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