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岛嘉回到自建楼的时候,没人搭理他。
所有人都围在一楼客厅里的那个透明的正方形大茶几前,何阿婆正在开一个生锈的旧铁皮盒,钥匙插进去转了两圈才开,里头叠着塑料袋裹的存折、折成四方的票据、两本房本。纸的味道混着一点霉。何阿婆拿东西时手在半空中停了停,像是感受到什么灼热的温度。
铁皮箱旁边,是何家人东拼西凑的全部家当。除了户名不同的存折和银行卡外,甚至还有一沓红色的现金。
徐朝颜正蹲在茶几旁清点总数,蔡岛嘉悄悄站到了夏禧身旁,挂出一张担忧的脸。
“银行里有五十三万,这些现金有一万。”徐朝颜把存折和卡整理到一起,看向何阿婆。
“我还有套正在出租的三室一厅,上次有人出价七十我都没卖。现在应该也能卖六十。”何阿婆说。
“那也不够一百六十万……”
徐朝颜脸色苍白,重新看向手里的存折,又数了一遍,仿佛这样能多出一些数字。
何序坐在沙发上,眉头紧皱,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不够的,我可以去借。”
“我还有些金子,可以拿去卖掉。”何阿婆说,“还不够,我和老何豁出这张老脸也要借够这一百六十万。”
一直没吭声的夏禧靠着墙,盲杖放在身侧。她开口很平:“我这里有二十万,借你们。”
屋里安静了一秒。蔡岛嘉没想到夏禧来这一套,诧异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秒,随即他就察觉到那些绿莹莹的眼神落到了自己身上,仿佛在问“你呢?”
他被赶鸭子上架,犹疑地说道:“我……我给我妈打个电话,估计也能借个一万。”
“行,谢谢你们,我们也不多废话了,朵朵确实需要这笔救命钱。等事情了了,这笔钱我们一定会还你们的。”何阿公郑重地说道。
“小徐,你陪我去银行取钱,老何,你给你的朋友打电话,看能借多少。”何阿婆神色匆匆。
徐朝颜连忙站起身。
客厅里一瞬间涌出了行动的气流,鞋柜被拉开,何阿婆身上的钥匙串撞在一起叮叮当当。
时间像在空中被一只透明的手往一个方向推,每走一点,茶几上的现金就多出一点。何阿公和何序坐在客厅里,电话一通接着一通:亲戚、发小、同事、老同学。每一通电话结束,挂断键像一枚小铁块落地,发出轻微的“叮”。有的人答应得干脆,有的人吞吞吐吐,有的人提出见面说。
白色的充电线从插座拉向茶几,两人的手机已打空几次电量。
蔡岛嘉也躲在厨房里给蔡娟打了个电话,索要一万元现金。
“别问那么多,给我就行了。过两天就还你。”他蛮横地下达命令,随即挂断了电话。
四点过,他和夏禧一同出门,去银行各自取钱。
“你没事发什么颠,为什么要借钱给他们?”一上出租车,蔡岛嘉就忍不住骂道。
“当然是为了不被怀疑。”夏禧若无其事地说,“人家孩子被绑架了,一家人急得砸锅卖铁,你见着了,多多少少不出点?”
操,她说的有道理。蔡岛嘉不得不承认。
“但你出的也太多了。二十万——你让我不出个一万都不好意思。”蔡岛嘉说。
“反正钱最后也是我们的。”夏禧说。
两人来到银行,蔡岛嘉取了一万块,放在纸信封里,夏禧取的二十万则用了一个背包来装。两人回到自建楼,将牛皮纸和背包都放到了透明茶几上,像新加入的祭品。
只是不知祭的是谁。
六点过,何阿婆和徐朝颜回来了:她们像经历了另一种风吹日晒。何阿婆把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提包摆上桌,边角破了皮,露出底色。提包里是大量崭新的现金。
“老房子低价出掉了,那黑心眼的中介只肯出五十六万,但好在马上就能拿钱,我就答应了。存折里能提的也都提了,都在这里。”
徐朝颜蹲在茶几前,拿起计算器加了又加,屏幕上的数字停在“1390000”那一行。还差二十一万。天已经黑下来,吊灯把众人的影子压得很扁。空气里有炒过的油和某种汗味,混成一种黏的、无法蒸发的热。
“继续借。”何序说。
何阿婆坐下,手指揉着提包破掉的那一个角,像在揉一个看不见的疤。她愣愣地坐着,看着何阿公继续打电话,时不时给他支招:“你上次那个姓王的学生呢?给他打电话试试?”
何阿公拿着手机,翻通讯录,手指停停走走。每个名字都是一段已久未联系的气味,翻出来都有些发酸。
他排除了下午那些已经拨打过的电话,重新一个个拨出去,声音变得更加客气、低柔、带点难掩的愧疚和不安;何序不打电话,发文字消息,打打停停,在手机上敲个不停。
蔡岛嘉安静地坐在角落,隐匿了自身的存在感,贪婪的目光却像水蛭一样攀附在茶几的现金堆上。
那都是他的。
如果能都是他的就好了。
他用余光瞥了眼身旁的夏禧,很快又缩了回来,像触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
到了夜里八点,桌上的水杯换了一轮又一轮。筹来的钱像一桶慢慢蓄起的水,每次倒入都能看见水面往上蹿一指,却始终离桶沿还有一截。蔡岛嘉坐在侧边,眼看这家人像一台笨重却不肯停的机器,齿轮吱吱地往前磨。
他们借钱的动静太大了。也许他们拿到美金后还没来得及兑换成人民币,也许是何阿婆不想让其他人知道那笔钱的存在,哪怕对方是她唯一的儿子。也许他从一开始就该直接索要那二十万美金。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装作一无所知,装作真心为朵朵安危而担心的样子,沉默地等待。
深夜十一点,钱终于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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