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年的旧案把桌头垒成一道阴影,纸页在灯下泛出干燥的白光。
左边是案情综述与移交单,右边是取证清单、走访笔录。桌头摞着两年未结案的卷宗,边角泛白,牛皮纸皮筋勒出深痕。斜压着一张泛黄的案情示意图,图钉把路线钉得密密麻麻,几张热敏传真纸已经褪色。
戚迪把盒子一字排开,从最早的开始翻:通联、照片、勘验、笔录——一件件像从水底捞起。他用便签把可疑名字标出来,又在页角写时间轴。
便签越贴越多,荧光色在纸海里显得突兀,时间线被他写满又划掉,缠成细密的结。
从下午翻到天色暗,他合上最后一册,桌面留下一堆被翻得起皱的页角和零散的便签。他把笔放下,抬眼看向墙上的地图——线索依旧断在纸面。仅靠卷宗,他离这些案子仍旧太远。
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一定在现场,在涉案人员的一举一动中。
他的眼前再一次浮现出掉在地上的红外探测器。
不止是红外探测器。
他闭上眼,那个画面更加清晰地显现在脑海之中。正面朝上的红外探测器外盒,以及围绕在它四周,神色各异的六个人。
何阿婆的神情是困惑,对于一个没有受过什么教育的老年妇女,“红外探测器”几个字,不足以表明它的作用。
其他人呢?
何阿公,有一个极细微的吸气动作。徐朝颜,嘴角下撇,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在害怕,怕什么?何朵,没没有异色就是最大的异色——是不关心电子产品,还是她恰好知道那是什么?
六个人,少的那个是最重要的人。
徐朝颜的贴身衣物被偷,何家人围着蔡岛嘉发难,何序作为徐朝颜的丈夫,为什么会不在现场?
他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那些当时被忽略的细枝末节,此刻接连在脑中归位。
戚迪睁眼,已有决断。他把桌上的卷宗收妥,送回档案处。
那栋自建楼,才是离他最近的案子。
他要拨开笼罩其外的迷雾,赌它究竟只是又一桩鸡毛蒜皮的民事纠纷,还是通往唯一希望的刑事大案。
戚迪回到办公桌前,站在那张江都市地图前,很快就锁定了离八里村最近的电脑城。他对梁芸留下一句“我巡逻去了,有事对讲机叫我”,独自走出了派出所大门。
开着巡逻车,他来到电脑城,却发现这里被城建围栏拦了起来,他绕着电脑城开了一圈,锁定了三家仍在营业的电子产品商铺。
第一家,并没有销售监控和反监控设备。第二家,有红外探测器售卖,但7月21日当天,却没有销售记录。
第三家,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在他的警服上一哆嗦,原本弯弯扭扭的站姿立即直了,正在打的电话也不打了,露着讨好的笑,小心翼翼问道:“警官您好,您这是……”
戚迪公事公办地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开门见山道:“7月21日,你卖出过红外探测器吗?”
“昨天?”老板说,“昨天我是卖了一个。我的货都是正经货啊,警官。我是正规经销商——”
“你还记得那人的长相特征吗?”戚迪打断他的废话。
见矛头不是自己,老板松了一口气,话篓子立即打开了:“哎哟,记得,怎么不记得。我印象可深了!”
戚迪的眼神变得锐利:“为什么?”
“他一来就拿了张照片给我看,是那种高档电脑的照片,他说是他朋友的,想配个类似的,问我大概要花多少钱。这我哪儿看得出来,值钱的都是配件,在主机里呢——我就告诉他,你配了也没用,人家就不是打游戏用的。他那张照片上,光外接屏就有四个,谁拿这东西打游戏?一般只有搞监控的才这么搞。”
老板竹筒倒豆子一般,一口气说道:
“他听说可能是搞监控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问我能不能确定。我就教他怎么判断……就是看背后的接线,但他那样子,好像看不了。那时我就觉得怪怪的,既然是朋友的电脑,那不是想看就能看的吗?我就试着推销了一下红外探测器,没想到,一下子就推出去了!”
“四个外接屏?”戚迪皱眉,一下子想起了派出所的监控室,那里的屏幕更多,监控范围涵盖整个大院和建筑内部。
“是啊,画面切割小一点,能监控一栋办公楼了。”老板凑近柜台,满脸神秘地问道,“警官,是不是这个人有什么问题?还是他朋友有什么问题?他真被监控了吗?”
“不该问的别问。”戚迪说,“描述一下这个人的外貌特征。”
“哦……我想想。挺平凡的,说丑不丑,说帅不帅,跟我差不多高——我穿鞋有177,警官,他应该也差不多。”老板双手一拍,激动地补充道,“我想起来了,他的眼尾是下垂的,看上去有点猥琐,又有点可怜巴巴的,反正一看就是个没本事的。”
就是蔡岛嘉。
戚迪面上不动声色,说:“我知道了,给个你的联系方式。如果后续还需要了解更多,还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当然,当然——”老板连忙从桌子旁拿了张泛黄的名片给他。
戚迪收下名片,转身离开了商铺。
他回到巡逻车上,系上安全带,却没有马上出发。
所以,蔡岛嘉买红外探测器,是因为他怀疑自己被自建楼中的某个人监控。怀疑受到监控,却在警察面前一字不发——在戚迪十多年的警察生涯中,只有一种人会出现这种情况。
那就是心里有鬼的人。
他返回熙熙攘攘的派出所,穿过两个因为感情纠纷大打出手的中年夫妻,一个当街斗殴的地痞流氓,在嘈杂的人声中坐回自己的办公桌,打开了那台半新的台式机。
他的心跳很快,血液在皮肤下加速涌动,那是猛兽在行动前的肾上腺素在作用。
登录进内部系统后,戚迪立即输入了蔡岛嘉的名字。
全国同名的一共有二十三个,他点开了居住地为江都市的那一个。
页面一闪,条目依次亮起,像从暗处抽出的卡片:
“行政处罚记录:无。”
“拘留记录:无。”
“治安案件记录:无。”
一个标准的良民。干净得像一块白板。
唯一算得上线索的,只有户籍迁移处的短短一句:“1996年随父母迁出江都;2000年迁回江都。”
按出生年算,蔡岛嘉这时才十六岁。正是备战高考的时候,很少有父母会选择在这个时期搬家更换环境。是父母工作变动?他又搜索了蔡岛嘉户籍信息上的父母名字:姜胜,蔡娟。
这两人也是干净的白板,没有任何犯罪记录。
他父亲姓姜,他却姓蔡。又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即便放眼全国,这样的例子也不常见。
戚迪的直觉告诉他,这片看似澄净的水面下,一定有浑浊到无法见人的东西。
他看不到,不是因为没有,而是权限不够。
戚迪犹豫半晌,起身走向梁芸,故意靠在她的桌边,用吊儿郎当的语气说道:“梁芸,你在市局有朋友吗?最好是刑侦队的。我想查点资料,但权限不够。”
梁芸抬起眼皮,平静地看他:“你自己的朋友呢?”
“早就当处长科长去了——我才不想看他们的臭脸。”戚迪面皮挂不住,“这忙你到底帮不帮?”
“急吗?”
戚迪马上说:“急,急得很。越快越好。”
“……我问问。”梁芸拿起手机,走向派出所外。
“谢谢啊!谢谢!我就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回头我请你吃面!”戚迪的眼睛亮了起来,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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