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汤快好了,沈惟一掀开盖看看,怕沈沛白闻到荤腥恶心,摘了枝海棠放沈沛白鼻前。
“只要你好起来,我答应你,绝对不去寻仇。”沈惟一说,“我发誓,只要你能好起来,能健健康康的,只要他逼你喝下的毒不会再影响到你的身体,我就不去找他。”
沈家这些天上上下下都很高兴,大夫说沈沛白熬不过去,但他熬过来了,清醒时间比以往长,醒了总要寻沈惟一踪迹。
沈惟一专心陪着他,寸步不离,偶尔还是会磨刀,尖锐的磨刀声听得人难受,不敢靠近。午时阳光正好,沈沛白还昏睡着,沈惟一把他抱出去在躺椅上放好,盖好薄被,小心翼翼给他清洗头发,用醋浆煮黑大豆,一点点把白发染黑。
魏鸣蹲旁边帮忙浇温水,说:“阿爹白发越来越多了,我来清州时还没有这么多。”
魏鸣说:“阿爹太想你了,我经常看见他发呆,我和宋锐叔叔就跟他说话,想转移注意力——咦!对了!沈惟一,你还会做衣服!日后我成亲的喜服你也可以帮我做吗?”
沈惟一手上染发的动作不停,笑了一下,问:“谁告诉你我会做衣服?”
“我都翻到了,还挺好看。”魏鸣乐呵呵道,“阿爹说了,是你给他做的。”
那件喜服……还在呢……
沈惟一沉默了一瞬,突然问:“关于那件衣服,我哥还说什么了吗?”
魏鸣想了一下,摇头:“没了。”
沈惟一余光望向暖阳下沉睡中的容颜,阳光照在沈沛白脸庞,睫毛在眼底投下细密阴影,有一瞬间沈惟一觉得他哥像小时候烧的瓷娃娃,一个没拿稳,就容易摔碎。
沈惟一好奇地问魏鸣:“你是正规渠道来的清州吗?表哥不是说你一来那俩小的也要跟着来,带太多人不方便,所以长大前一个也不许来吗?”
“是的呀!”魏鸣腿蹲麻了,站起来缓缓,继续蹲下,“我第一次来你就不在,阿爹说你去中都了,我就一个人把沈家上上下下逛了个遍,阿爹跟我亲爹有事要谈,一直打发我出去玩,无聊死了。”
沈惟一轻笑,“等我哥好点了,我带你重新逛逛清州,可多好吃的好玩的,我还能带你上山捡蘑菇,下河捞鱼。”
“可以可以!”魏鸣开心道,“我都没好好玩过,就盼着你回来带我玩呢。”
沈惟一这才问起魏鸣为什么叫沈沛白阿爹的事。魏鸣说:“当初福伯说阿爹中毒了,一直昏迷不醒,我亲爹就带着一家老小过来了,给我们气的,我祖父和我亲爹当天就去报官,但是官府说没有证据证明是丞相下毒,诽谤反而会治我们的罪。只有阿爹知道谁让他服的毒,但他又一直没醒,我祖父就独自去了天崇报官,只是没用,被丞相知道以后直接压下来了,差点给我祖父气病。”
想起这些,魏鸣还是觉得很可恶,“后来阿爹醒了,要去天崇把你要回来,我们都支持他去,可他刚醒,不能奔波,祖母把他关在家里说等他养好身体大家一起去,可是阿爹不听,晚上连夜跑了。”
沈惟一惊讶,“我哥去天崇找我了?”
魏鸣蔫下来,“是啊,回来脖子上又多了一道伤,只说你已经去边境了。”
沈惟一歪头仔细看沈沛白脖子,果然发现两道细小的伤痕,伤疤淡去,他哥肌肤又白,连疤痕都是白色,不把眼睛放脖子边压根看不见。
“谁弄的?”沈惟一问。
“那个丞相啊。”魏鸣没听出沈惟一语气里的不对劲,一手举着舀水的葫芦瓢,一手托着自己下巴忧愁道,“阿爹一直很累,他生病后我们来看过他,亲爹又开玩笑说他有三个孩子,让阿爹选一个送给阿爹,阿爹没选。我知道,我亲爹其实真想送一个孩子给阿爹,只是三个都舍不得,阿爹也不要。”
突然安静下来,魏鸣抬眼看沈惟一,才发现他不对劲,忙挽住他胳膊,慌道:“你别想去天崇,阿爹说都过去了,就当是还丞相对你的生育之恩。”
沈惟一冷哼一声,摸着他哥的头发染第二遍,没好气道:“我又不是那狗官生的,需要还他什么?”
魏鸣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
“也是。”魏鸣气鼓鼓道,“实在是太可恨了!不生不养,不闻不问,还想白捡个儿子,他可想得真美!”
魏鸣越想越气,越来越气,不自觉拿葫芦瓢敲击石桌,磕磕碰碰,满身怒火无处发泄。
“行了你,别气了。”沈惟一反过来安慰魏鸣,“你不也是我跟我哥白捡的儿子吗,你放心,我绝对不像狗官那样欺负你。”
“这两件事能一样吗!”魏鸣说完,忽的情绪低落。
“不一样的,我是自愿来的。亲爹回去后一直很愁,我经常看见他一个人叹气,我问他为什么不高兴,他说担心阿爹,一个人太孤独了。
我问如果阿爹选我,他会真的送走我吗,他打我屁股,说阿爹不会选。我再问为什么,他就不肯说了。
我后来慢慢意识到,之前亲爹就问过阿爹要不要我留下陪着,但当时我是第一次来清州,人生地不熟,你又不在,没人陪我玩,我怕亲爹真把我留下,就往亲爹身后躲,不想留下……我应该是伤到阿爹了,所以他让我回家,哪怕后来我自己提出要来清州,亲爹把我送来,阿爹也不愿让我留下。
除夕前阿爹还说呢,要找人送我回浔州团聚,但他那会儿又病了,我怎么可能离开。你是不知道那个除夕我们过得多冷清,这么大的家,就我和阿爹两个人,没有鞭炮,没有游戏,阿爹做好饭祭祀后就去睡了,我叫他叫不醒,我一个人吃的晚饭。”
魏鸣无限落寞,“第二天我偷偷跟亲娘说一个人吃饭好孤独,阿爹都不理我,亲娘说阿爹不是不理我,只是已经病糊涂,昏迷了。”
沈惟一忽然把满手的黑色往魏鸣脑袋上抹。
“沈惟一!你干什么呢?!”魏鸣气呼呼地擦自己脑袋,挽高袖子抓了满手的黑也往沈惟一脑袋上抹。沈惟一不动不躲任他抹,笑了一下,说:“这些年辛苦你了,等我哥好了,我们一家人就能三个人坐一起吃饭了。”
“哼哼,那当然。”魏鸣得意笑着,“等我阿爹娶了新娘子,再生个小宝宝,那我们家里人就更多了,热热闹闹的,多好。”
沈惟一身体一僵。
魏鸣没发觉异样,喋喋不休道:“阿爹的夫人我叫阿娘,那小爹的夫人我该叫什么?小娘吗?听着好像有点怪怪的……你觉得我该怎么叫?”
沈惟一没反应。魏鸣戳戳他胳膊,问:“你怎么了?我问你你的夫人我该叫什么?你怎么不理我?”
沈惟一艰难问:“你叫我哥阿爹,叫我小爹,你不知道我们什么关系吗?”
“这怎么可能不知道?阿爹是你哥哥,你是阿爹弟弟。”魏鸣一副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表情。忽然心里一紧,担忧问:“你不会是在边境受了伤忘记什么了吧?那个叫什么来着……失忆?对!就是失忆!”
魏鸣捧着沈惟一的脸仔仔细细看着,惊恐道:“沈惟一!你不是说你没受过伤吗?你是不是瞒着我们?你可别瞒啊,有病就得找大夫治,沈家还没有变成穷光蛋,有钱给你治!”
魏鸣说着要扒沈惟一衣服看身上有没有伤,沈惟一站起来躲避,魏鸣不依不饶道:“我亲爹也有钱,我这就写信让亲爹送银子来!”
“真没事!我能受什么伤呀,我福气这么好。”
沈惟一洗洗手,检查检查沈沛白头发有没有弄好,似是随口问:“你不觉得奇怪吗?别人家如果叫哥哥阿爹,是不会叫弟弟小爹的,应该叫小叔。”
魏鸣正往书房跑的脚步停下,回头一脸震惊,“不是啊!我是认的你作干爹,不是大舅舅。”
……
沈沛白醒来发现沈惟一在给他捏腿,恰到合适的力度,屋里还有山药排骨汤的香气。
发现他睁眼,沈惟一立即笑起来,说:“哥醒了?今天我们额外再吃一点山药,我喂你。”
沈沛白被扶着坐起,发现自己垂落的发丝少了白色。不仅乌黑发亮,甚至比原本浅浅的发色更黑,看起来年轻许多。
沈惟一说:“年轻人就得多吃点,所以哥从今天开始至少得多吃三口,不然我不依。”
两日后陛下身边的一位公公来访,带来沈惟一用满身功勋换来的御医,御医诊了脉,说底子太差,难养,好在也有法子,留了药,慢慢养能好。
心里的重石终于落地,沈惟一无法形容听见好消息时心情有多如释重负,无人看见的地方他手都在颤抖,受过伤的小指更是不受控地高高翘起,心跳快到要蹦出来。他总算真正把砍刀丢掉,丢去柴房劈柴,柴房的人都说这把刀真好使,磨得比用过的都利。
沈家无比感激,沈沛白却请求御医能不能再去看看陆叔叔。沈惟一这才知道他不在家的这五年,身边的人变化翻天覆地。
陆靖辰没有高中状元,遗憾落榜,回家想继续苦读,但是陆叔叔在北上时途遇土匪,不幸被绑,受了伤,从此口不能言,眼不能睁,耳不能听,身体无法动弹,唯有一副躯体还能呼吸。念念姨一心一意照顾陆叔叔,还得帮忙陆靖辰管理家业,身子也累垮了,离不开药。
沈惟一这才想起,哥哥其实跟他说过,让他去看看陆叔叔,只是他满脑子都是哥哥,哪里还能想到别人。再经福伯提醒,才知道他刚回来时陆靖午和陆靖晚也想来看他,只是那时候他几乎整个人都要崩溃,一律不见人,全都拦在了门外。
沈惟一带着御医去陆家,陆靖午和陆靖晚都长大了,念念姨苍老许多,沈惟一跟他们打过招呼后,发现没有看见陆靖辰。
陆靖晚说:“大哥可忙了,去了外地还没回来,但他已经知道惟一哥哥回来的事,他高兴着呢。”
沈惟一摸摸陆靖晚脑袋,笑着说:“晚晚都长成大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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