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镜》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那个孩子,看见了。
杀宛娘的那天,被看见了。
许纶一口咬住虎口,牙齿刺进皮肉,咬的生生流出血来,才压抑住喉咙里的悲鸣。
匆忙逃回来后,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踏出门口。
口干舌燥,饥肠辘辘。
但是,比起身体的饥与渴,更可怕的各种声音。
脚步声,人声,走街串巷的吆喝声,即使他锁上了门窗,捂住耳朵,依然无孔不入地从缝隙里钻进来,啃咬他的皮肉。
是不是已经被发现了?
是不是要来抓他了?
是不是所有人都在议论他?
惊讶,痛惜,嘲弄,鄙视,幸灾乐祸……虚空之中,像是有一根悬落的绳索,系在他颤栗的脖颈上,一寸寸勒紧。
怎么会这样呢。
以《尹律》论,谋诸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
不是的,不是的,他没想杀宛娘的!
他怎么会杀她呢?他只是想和她再说一说,好好谈一谈。
她本为妾,他将娶妻,一刀两断,各自安好,只当那些前尘往事如梦一场,又有什么不好?
儿女情长,山盟海誓,岂不荒谬么。
然而宛娘唇中吐出的话语,却叫他遍体生寒。
“许郎不是许诺过,要与奴家生死与共,至死不渝的么?”
“妾身贱命一条,倒是不值当什么,可是许郎您这样的美玉,又何必与瓦砾同碎。”
铜镜清如水,侧映着一双妩媚的眼睛,细细地用勾勒了眼角,长而窄,犹如剪过春风的燕子尾。
那么美的眼眸,偏生还含着一段雾蒙蒙般的愁怨。
像是她眼睛里也在下雨,微雨淅沥,无休无止。
他曾经爱煞了这双眼睛。
可是如今再看,哪儿有什么风什么雨?都是他昏了头,这女人眼中分明只有狡诈和恶毒,眉目含笑,轻描淡写间,要拉着他一同下地狱!
他恨极了,怒极了,怕极了,悔极了。
千头万绪,万般惶恐,可是他没想杀宛娘的!
他并不是那等无情无义心狠手辣的人!
只是不知怎么回事,等他回过神来,他正骑在宛娘的身上,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手指嵌进宛娘的脖颈,手背青筋暴起,宛娘漂亮的眼睛突出,脸色涨紫,舌头伸出来,四肢痉挛,眼睛翻白。
他惊慌失措,尖叫一声,屁滚尿流地从宛娘身上滚下来。
可是已经晚了。
宛娘仰倒在地上,乌发散乱,一枚梳子落在手边,一滴鲜血溅落在上面,浸没了成双成对的秋雁。
那双含愁的美丽眼睛大大睁着,死灰死灰的颜色,似乎临死前还不敢置信,她交颈缠绵的意中人当真会杀了她。
“宛娘!宛娘……”
他站不起来,浑身发软,像是条狗似的手脚并用地爬过去,颤抖着去探她的鼻息。
他呼唤宛娘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是怕的,他是读书人,从小到大,连鸡都没有杀过,怎么不怕呢,冷汗一瞬间便湿透了后背,几乎晕过去。
可是等他摸到宛娘再也说不出任何话的冰冷嘴唇,一种隐秘的喜悦就仿佛沸水里的气泡,咕噜咕噜咕噜,在心里某个阴暗的角落快速窜起来。
……宛娘死了。
这些天让他日夜难寐,唯恐毁掉他前途的麻烦,竟然这样轻易地便解决了。
他没想杀宛娘的,可是怎么就这样凑巧呢,他没有带下仆,也不曾告诉任何人,只是自己独自前来。
宛娘住的偏远,伺候她的婢女今天又去了寺里听经,谁也不知道他曾经来过这里。
一个死在自己家里的卑贱妓女,一个无人在意的富商外室,与他这样前途无量的新科进士,能有什么关系呢?
就好像连上天都爱惜他,不舍得他被这个女子毁掉,特意帮他一样。
他是美玉,岂可与瓦砾同碎呢?
脑子里有根弦突突的跳,浑身的血都在发烫。
他猛地站起来,掀翻了梳妆台,金钗唰拉滚落一地,又将花瓶举起来,重重砸下去,清水洒落,碎瓷遍地……所有值钱的东西,要么砸烂,要么揣进怀里。
最好是扮作盗贼入室,抢盗不成,误杀宛娘。
谁也猜不到他这个新科进士头上来。
浑身衣服被汗水打湿透了,喉咙里像是有火在烧,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眼睛变得血红,目光凶恶,像是一头野兽。
他目光逡巡,咬着牙,神色凶狠。
然后,浑身的血都在一瞬间凉透。
仿佛一根针轻轻扎进来,刺破了膨胀的幻想,暴露出原本的,需要借助愤怒来支撑勇气的,那个瑟缩不已的自己。
庭院里,有一个孩子,隔着窗,正歪头望着他
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不知道为什么不出声。
他和她四目相对。
脚下是满地鲜血,和宛娘冰冷的尸体。
这孩子只要尖叫一声,引来左右邻人,他就会立刻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汗水从额头落进眼睛。
许纶嘴唇哆嗦,头晕目眩。
不……
不要……
“阿萝!”
门外忽然有孩子拉长声音的叫声,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的,清脆的很。
有个女孩子的声音在喊:
“阿萝,捡到球了没有啊!”
那个一动不动的孩子听到声音,便像是忽然惊醒过来,转过身,小跑起来,头也不回地从半掩着的后门小步跑出去。
门外细细碎碎的声音渐行渐远。
留下一个静悄悄的院子,墙根下山茶开的旺盛,一簇簇硕大的红花夹杂在翠绿的枝叶中,艳如烈火,红如滴血,
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
“文,文吉……”
许纶骤然回神,正对上一双醉醺醺的眼睛,不知喝了几斗酒,一身斯文气早不见了,扯开领子,攀着他的肩膀,口齿不清地说:
“喝,喝酒……”
那人身后,三三两两,各有人寻欢作乐,歌姬雪白的臂膀在日光里微微发着光,叫人头晕目眩。
“你……你倒是好……不、不声不响地,便得、得了郑公的青眼……以后青云直上,便连酒也不同、不同我们喝了……”
那人不依不饶地把脸凑过来,一张口,熏人的酒气便扑鼻而来,许纶见他醉的不成样子,便将他往外推开,那人拎着酒倚着榻,半杯酒水撒在胸口,眼皮耷拉下来,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他一起了身,就有人殷勤地迎上来,问许郎君有何吩咐。
许纶低头看了一眼,是进士团的人。
入了神都才晓得,进士及第之后,宴饮期集,举礼出行,都是由进士团的人筹办。
这宅子也是进士团的人租下来,给他们做同期集会之用,每日备好酒食,待他们享用。
许纶摇摇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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