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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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家为了今日的诞辰也是下了功夫。

商家老爷子不问朝政多年，可毕竟商家还有后人在，孙子商洛川快要科考入仕，日后官场上还得有人指点，孙女商瑶也要及笄了，得寻个好夫家。

商家自知式微，但朝里也有几家能交往一二，便是看在商恂的面子上，为两个孙儿谋条路不成难题。

万没想到楚家能做得这么绝。

商瑶叹了口气，把提前备好的水果点心都捧到杜玉岚面前。

“备下这么多，姑娘多尝尝，也是我们的心意。”

方形九宫格式样的糕点盒子里满是点心，桂花糕晶莹剔透，枣泥酥略软糯，便是难以保存的茯苓夹饼都是外层酥脆，内里蜜饯裹着果仁甜香可口。

杜玉岚轻叹一声，笑道：“我回去一定要和杜琢说道说道，这么多糕点，后悔死他。”

商瑶不知书院消息，挑了个模样最精巧的荷花酥给她，问：

“杜公子怎么不来？”

杜玉岚笑道：“他又在书院和人打架，叫我爹罚了半个月的紧闭，除了书院哪都不能去。”

话刚落，便听一道声音朗朗：“令兄的英勇事迹可都传到我们东院了。”

两道身影翩然而至，为首的着连云纹锦缎月白长袍，发冠亦是云纹玉冠，手里拿着一把折扇，面容俊朗，眸中含笑，让人一见便觉如沐春风。

一听声音商瑶便撂下糕点，起身拉着来者的袖口，介绍道：“杜姑娘，这位是我堂哥，商洛川。”

她话里带着亲昵，身体亦舒展放松，尽是对兄长的熟悉与亲近，却在望向身后之人时，拘谨了不少。

“杜姑娘，这位是世子，与我们也是至交。”

商瑶说着便攒起了手绢，微微垂首，声音细若蚊蚋。

小巧的耳垂缓缓变红。

谢闻璟站在商洛川身后，并不言语，他墨发半挽，头顶的金镶玉簪像京城贵女的发饰，却不显阴柔，更衬得整张脸贵气逼人，身着银朱色长袍，衣襟上是银线勾出的水纹，与垂下的几缕墨发交织，金贵却不倨傲。

浓墨般的眼眸瞥过商瑶，望向她，勾唇一笑。

这个笑容好似有些深意，杜玉岚无暇细想，俯身行了一礼。

“杜玉岚见过公子与世子。”

商洛川回了一礼，袖子轻甩，道：“杜姑娘不必拘束，说起来我与玉琢兄也有些交情，他看着不学无术，实则人正气，敢作敢为，几日前的那件事，我还是佩服的。”

他说罢俊眉轻挑，便是话里有话。

杜玉岚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李茂的德行她也有所耳闻，不说这些与楚家不结交的子弟，便是那些与他交好的，心里也是厌恶他的多。

杜琢这一顿打，竟然为民除害了。

商洛川可以这样说，但她不能应下，只能摆手打趣道：“商公子谬赞了，这话咱只能私下里说，传出去让杜琢知道了更不知天高地厚。”

商洛川亦懂，道：“杜姑娘说得有理，这事还是稳妥些的好，倒是姑娘虽是第一次见，但正像玉琢兄曾提起的那样，‘眉眼如画，灵气动人’”，他稍稍停顿，歪头细想，“记得还说了好多，尽是好词妙词，有人说不信想要见见，玉琢兄又都拒下，说不让他们看。”

“今日一见，倒真如玉琢兄说的那般俊俏可人，闻璟，你觉得呢？”

商洛川说着转头看向谢闻璟，但见后者脸上笑意愈深，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目光朦胧，定定地看着对面姑娘，薄唇微启。

“诚如杜公子所言。”

这身装束确实比小书童俊俏顺眼些。

七个字像在舌尖滚了一圈，显得意味深长，商洛川一怔，看向二人的目光多了点好奇，却见杜玉岚秀眉轻蹙，眼里亦是探寻，手指绕着玉佩的穗子，嘴唇动了动，没接上话。

又不像是有什么的样子。

沉默片刻，杜玉岚干笑两声，转了话题，“没想到哥哥在外是这么说我的，他一向花言巧语，今日没来也是可惜，出门前家父让我转告对商老的祝贺，他今日繁忙不能亲自祝寿，希望商老身子如从前一样硬朗。”

她眸子微垂，错开视线硬不看他，睫毛不住忽闪，仍能感受到那抹视线在看她，让她如芒在背。

谢世子为何要这样看她？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加上今日他们才见了两面，这样看她就不觉冒犯？

商洛川接了她的话转开话头，说老爷子一切都好，感谢他们挂念，之后再拜访。

此刻又闻脚步声，便见几位长者阔步迈入，皆是鬓发斑白，一身清流之风，其后跟着两位年轻的公子，也是仪态大方，举手投足间尽显清雅。

终于有人来了。

杜玉岚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已近午膳时间，若再无人来，她可就尴尬死了。

商瑶拿着几张请帖回来，递给商洛川，表情也是舒缓，叹道：

“来的尽是祖父的好友，总算不至于太冷清。”

商洛川拿过帖子翻阅，面上带了点阴沉，声音寒凉，“之前回帖的可不止这些，想必都去尚书府了吧，果真还是楚尚书的面子大。”

这话已是明着表露不满了，商瑶面上有些难堪，更有一分难掩的失望，抿了唇没说话。

此时一个丫鬟传商老的话，让他们去西厅用膳，几人便往屋里走，谢闻璟行至商洛川身侧，轻声道：

“今日商老诞辰，可要把心里话都藏好了，好几双眼睛盯着，别让自己下不来台。”

他声音淡淡，却透着威压，让人不由得听信。

商洛川自觉失言，低声回道：“闻璟兄说的是，是我心急了，失了分寸。”

他说完看了眼身后的客人，只见杜玉岚与他有五步的距离，正偏头同商瑶说笑，并未露出异样的神色，这才放心。

杜玉岚步入中堂，便见一张八仙桌置于墙边，边上两把太师椅，一对花架依次摆开，墙中是一幅高山流水的长画，两侧三幅长字亦是对称，桌中央置一陶瓷花樽，紫光檀为底的玉璧摆件，两个白瓷香著瓶摆在花架上，瓶身似有流光。

古朴又高雅的中堂，显出主人不俗的品性。

他们在西厅用膳，这里较之中堂更为亮堂，阳光透过窗纸，照得屋里暖意融融，中间一道珠帘隔开两个小室，年长的在里间，杜玉岚这些小辈就在外间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