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
付丧神们再一次聚集在审神者身旁，大晚上的穿过农田与果林，隔着防护阵围观一群人类撅着屁股爬峭壁。
这一次来的并不是城主家眷与护卫侍从，而是一群衣着单薄的平民。压切长谷部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觉得带头的几个分外面熟，很像是附近村庄里的年轻村民。——他在村子里购买鱼货时，这几人似乎帮忙抬过货物。
“……啊，大概是上次给九郎他们带路的村老，回去之后说了些什么吧？”
重新带好符纸的三郎摸了摸下巴，随口猜测到。
“……八嘎牙路……明明告诉他不要胡说八道！”
长谷部脸色发黑，忍不住爆了粗口。
“哎呀算了算了，反正都决定到时候交给九郎了，无所谓保密不保密了。”
眼看着自己的血契刀握住了刀柄，三郎赶紧拽住他拍了拍后背。
“只要不干涉到我们的生活就行啦！也让石切丸有点事情做，省的总想买金粉之类的玩意……”
长谷部微微一怔，随即点点头——
“——阿鲁金说的对！！”
——————
第二天早上，在神社呆了一晚上的石切丸神采飞扬的回来了。
“——主公，昨晚有人来神社参拜了！我帮助他们正确的做了祷告，他们还投下了与神明结缘的钱币！”
“——真的？！给了多少？”
正在吃光忠特制荞麦面的审神者两眼一亮，含糊的问到。
“七文。”
“…………”
“…………是吗？啊哈哈哈…你不要气馁，以后一定会积少成多的！”
勉强咽下差点喷出去的面条，三郎干笑着打破了尴尬的寂静，拼命向周围的刀剑们使眼色，让他们表现的积极一些。——完全忘了自己脸上还带着符纸。
“哈哈哈哈，主公无需安慰我，我并不在意他们给了多少奉金……”
高大的神官爽朗的笑着，从袖中掏出那几枚摩挲的发亮的铜币，放在掌心给主人观看。
“……神社和庙宇的建立不是为了赚钱，而是让神明的慈悲有立足之处，让世间迷茫的灵魂有依靠之所。几枚铜币虽少，却是那些平民辛苦劳作得来的，每一枚都浸透着他们血汗的重量！他们愿以此为寄托，与神明结缘以求平安……在我看来，这并不比贵人们的金币卑贱啊。”
“……嗯，说的也是！金银珠宝、尊卑贵贱…大概在神明眼里都不值一提吧。”
三郎拿起一枚铜币仔细观看了一番，然后又放回石切丸的手中。
“——正是如此。”
大太刀微笑着收好铜币，再次向主人深施一礼。
“为此，我有一事相求——”
“可否请主公……助我一臂之力？”
————
绿衣的神官从容振袖，刀光如银练横空，山崖上碎石纷飞。
石切丸的本体果然名符其实，坚硬的山岩在他锋锐的刀锋下不堪一击，任凭切割，变成他想要的形态。
那道隔绝尘世的陡峭山崖浙渐渐有了坡度，只因一位宽和的末位神明扬手挥刀，荡平了信徒们前往神明居所的天堑。
审神者再次成了会喘气的移动能源，蹲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一边躲着沙石灰尘，一边观看大太刀开无双修山路。
“有个坡度就可以了，不必如此周道。”
眼看着石切丸仔细修整好坡面的坑洼后，还打算再劈出石阶来，三郎忍不住喊停。
“你已经向他们走了九十步，最后这十步，就让人们自己走吧！”
“……主公所言极是。”
石切丸愣了愣，哂然一笑，直起身收刀入鞘。
“做久了……审神者的从属，总想着做到尽善尽美，却总是忘了，人类远比我等想象的更坚韧。”
“啊，我倒也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不能让你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情全做了。”
任由长谷部帮忙拍打身上的灰尘，三郎闻言抓了抓头发。
“怎么说呢……有些人啊，他辛苦做事的时候，你帮了他一把，他会感激你。但如果您全替他做完了，他就会得寸进尺。等下次做事，如果你帮了他一把，他不但不会感激你，反而会指责你为什么不帮他全部做完。”
“——这…不至于吧？我等毕竟是刀剑付丧神……”
石切丸看了看平整的石坡，有些不确定。
“唉……你又见过几个小人呢？”
三郎怜悯的叹了口气，拍了拍纯洁的千年神刀。
“如果人类都是坦荡的好人，又怎么会有【君子可欺之以方】这句话啊。”
石切丸思忖片刻，缓缓眨了下眼睛。
“……您说的对，确实有不少纯善的小神明被伤害，甚至被掠夺呢。”
长刀再次出鞘，未等审神者反应过来，便向着石坡斩出一匹狭长刀光！
“——神恩如海，神威也当如狱！”
轰隆一声，平整的石坡被拦腰截断，留下了足有两米宽的沟壑。
——几乎走到人类面前的神明停了下来，看着虔诚的表象下涌动的一丝黑暗，面无表情的后退了一步，划下了界限。
九十四、
比起去年，今年的新年参拜热闹了许多。
附近的村民们发现峭壁变石坡后，为这“神迹”很是激动了一阵子。那道巨大的沟壑也没有难住他们，用砂石土木填平之后，还在石坡上凿出粗糙的纹理，以供攀登。
登上参道的路途通畅了，新年时来的人便多了起来。不论是不需要灯油就能亮起的石灯，还是悬空建在峭壁上的神社，都让他们啧啧称奇，越发恭敬起来。等到见到那位传说中，腰挎神刀的“巨人神官”时，这些平民的态度堪称虔诚。
刀剑们帮忙赶制的御守很快就被求光了。——毕竟石切丸当场展现了祓除病痛的超凡手段，修长的神刀略微挥动，一个摸黑上山摔伤了腿的少年，就立刻活蹦乱跳了…在没什么见识的战国民众眼中，这简直就是神明的信誉保证啊！
——当然，本来定价半个豆银的御守，几个大姑娘小媳妇老头儿老太太围着他哭穷，石切丸心一软手一挥，三个铜子就卖了也是主要原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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