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等到不动行光终于将废审从山上拖回来时,压切长谷部已经将付丧神们遣散,让笑面青江带着鹤丸去茶室叙旧了。
从初始刀那里得知了大概的缘由后,审神者顿时尴尬无比,只想立刻扛起长谷部逃出东瀛……
“……所以这座本丸的原本的刀剑们,可能会一个一个的找回来?……结果不但老家被我们强占了,连户籍本都变更了…”
废审蹲在地上,愁的直挠头。
“——阿鲁金不必担忧,这并不是您的错!”
长谷部赶紧跟着蹲下,蜷着两条长腿凑到主人旁边。
“首先,这座本丸的旧主已经叛逃,为了防止被时政追踪,甚至将本丸损毁。就算没有我们,时政发现这片废墟后也是会回收销毁的。——更不用说我们在激活它时,还顺便救了掩埋在其中的笑面青江。”
眼看着主人挠头的手速降了下来,长谷部再接再厉——
“其次,就算被旧主流放的刀剑们找回来,他们也是不敢向您放肆的!毕竟只要想得救,他们就必须仰仗您的灵力!——如果有那种不识好歹的家伙,我第一个就为您压切了他!!”
“……倒也不必如此,他们也不想遇到这样的事啊,还是给留条命吧。”
废审被自家的血契刀突然爆发的杀气吓了一跳,赶紧像安抚驴太郎一样捋顺长谷部的后背。
“——如果阿鲁金对此事依然无法释怀…还请您暂且忍耐。”
意外得到了主人的亲切劝慰,长谷部心中暗喜,头顶慢悠悠的飘出了几片花瓣,脸上依然一本正经。
“等您平安回到时政,可以重新申请一座新的本丸,我们一起离开!”
“嗯……有道理!”
三郎摸着下巴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如果鹤丸他们真的心有芥蒂……将来就还给他们吧!”
——————
熟悉的茶室里,鹤丸国永听着碳炉上的陶壶滚沸的声音,随手拉开赏景拉门。茶室外的小庭院里,枯枝瘦梅依然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前几天的残雪堆积在嶙峋的枝干上,别有一番苍劲的美感。
纯白的刀剑不禁有些恍惚。
在他的记忆中,五天前的本丸还洋溢着初夏的明媚,而眨眼之间,沧海桑田……
“……那天,我在手入室中。具体原因我不知道…只听见她把一队队的刀剑,用各种理由派遣出阵,直到本丸清空。”
大胁差冲泡好茶水,慢慢的注满茶杯。
“——后来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对她说了几句洋文……然后她就毁了所有联系通道,毫不犹豫的就跟着那个男人走了。——我的灵契…也是那时候断掉的。”
…………
鹤丸国永盯着那棵瘦梅,下意识的想摸上空荡荡的胸口。然而他的手指只是弯了弯,并没有动作。
“——鹤丸殿好像一点都不惊讶呢。”
将一杯茶水推给对方,青江摇头笑道。
“不愧是经历颇多的名刀啊…不像我,当年可是失魂落魄了好久……”
“主人……九澄大人她…有带走谁吗?”
金色的眼珠终于转动了一下,将视线投向了角落。
——那里本该有一只有裂纹的梅瓶,当年还是被他撞坏的。但因为裂纹恰巧与梅瓶上的花枝相呼应,九澄大人便干脆将它搬到了这间能看到梅花的茶室中。
“……应该有压切长谷部与小夜左文字。”
笑面青江回忆了一番,低声说道。
“——我那时只听见了他们两个的声音。”
“……这样啊。也对,一振是不问缘由,甘愿为她斩尽一切的刀剑,另一振则干脆就是复仇的化身……”
鹤丸突然苦笑了一声,端起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等终究……未曾被她信任啊……”
“——鹤丸殿可是知道缘由?”
“……啊,因为曾躲在天守阁的屋檐上,想吓她一跳,结果却意外的听到了一些密辛。”
鹤丸站起身,翻过拉窗跳进院中,伸出手指轻轻弹掉一枝积雪。
“青江殿也知道吧,九澄大人来自于20世纪中后期……”
——那是东瀛战败后不久,巫女九澄出生在了那个最为困苦的时代。
与她同时出生的还有她的双胞胎妹妹,一个比起姐姐,格外瘦弱的女婴。
就和大部分双胞胎一样,姐妹两人也天生互补,妹妹温和开朗,姐姐冷漠持重。两人整日形影不离,即便过着清苦的日子,与父母姐妹平安的生活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但世事无常,两姐妹的父母去山上的神社送货,却在回家的路上因泥石流而双双殒命。
神社的老神主倒也仁厚,听闻此事后收留了姐妹俩。更是在姐姐展现出惊人天赋后,收养其为义女,并改名为“九澄”。
从此以后,九澄在神社中接受专门的教导,而妹妹则如同普通人那样长大。尽管离多聚少,但姐妹俩的感情并没有生疏,反而因距离的拉长,越发彼此思念。
多年后,老神主去世,他的儿子继承了神社。而此时,时政的征召令也到了。
神社虽大,真正拥有灵力的,也只有新的神主,以及巫女九澄。
年轻的神主俗事缠身,与现实的利益纠葛使他不愿受召。于是向他名义上的妹妹提出请求,并表示愿意尽最大的努力,照顾她体弱的妹妹。若能将其自幼的病灶治愈,定全力而为。
九澄答应了。
在最后一次与妹妹相聚时,只说她要出一次远门,兄长将代为照顾她。
只以为姐姐还是像以前那样,偶尔会有几个月的时间在外面出差,虽然不舍,妹妹还是送上了临别的祝福。
于是第二天,巫女九澄成为了审神者九澄。
她本以为,从此以后的人生,就是与刀剑们在历史中奔波斩敌。她都已经仔细规划好了,每年至少要有十天的假期,回现世看望妹妹。她甚至都准备好了要送给妹妹的成年礼物……
然后她得到了消息——
她的妹妹在毕业旅行的那一天,被几个驻扎在当地的米/军拖上了军车。等到无力施为的警员和焦急的师生们,终于在海边找到她时,衣衫褴褛的女孩已经走到了海水的深处,安安静静的被迎面而来的海浪吞没。
有人说仇恨就像火焰,被烧灼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在心口蔓延。
九澄却觉得,仇恨是一口被用力咽回到胸腔中的血。绝望与悔恨,让它变得冰冷,时间与思念,再将它变成漆黑的毒。
——如果这毒,不能让她的仇敌粉身碎骨……那就让她自己的灵魂被腐蚀殆尽吧。
————
“……我看见她单独找了几个同伴,询问了些什么,我就一直在等啊,等啊……”
白色的鹤轻轻握住那根细枝,指节渐渐发白,终于咔嚓一声,掰断了那根梅枝。
“——我一直在等她也来问我啊!!我一直在准备着那个…能让她吓一大跳的“我愿意”啊!结果连这点乐趣都不愿意给我吗?!”
“…………”
笑面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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