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军，您回来了！”狄春手上端着茶盏，正巧在门口迎上了元芳。
“狄春，你还没睡啊？”
狄春贫嘴道：“您都没回来，我哪敢睡啊！老爷也没睡，还在书房呢！”
元芳又问道：“如燕呢？如燕回来没？”
狄春道：“小姐晚膳时就回来了，和老爷说了一会儿话，早就回房休息了。”
元芳接过狄春的茶盏，道：“我知道了，你去睡吧，我去给大人送茶。”
狄春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赶忙道：“好嘞，您慢点！”
元芳将在迎阳书坊发现密道之事一一与狄公说明，狄公听罢，竟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大人，您笑什么？”
狄公坦然道：“一是笑其作案手法，与我所料丝毫不差；二是笑这些朝中官员，竟然没有一个能逃得过如此简单的美人计。”
元芳不解道：“大人，您说那些失踪的官员都中了莺歌楼的美人计？”
狄公没有直接回答他，反问道：“元芳，你是不是心中一直疑惑，那些朝中官员若是看上了莺歌楼的姑娘，纳为妾室或为其置办外宅即可，为何要偷偷摸摸的半夜去密道里做那种事呢？”
元芳低头笑道：“大人真是厉害，连卑职心中的疑问都替卑职问出来了。”
狄公解释道：“首先，莺歌楼是青楼不错，可青楼并不等同妓院。照理来说，莺歌楼的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的，其背后靠着的是恭王府，也就是说，莺歌楼每日如流水般的银子，多半都会进入恭王的口袋里。所以恭王为了莺歌楼的秩序和其高阶的调性，是不会允许其下的姑娘随意卖身的，而那些达官显贵，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因此也无人敢强迫莺歌楼的姑娘。”
元芳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卑职本就揣测，以莺歌楼的规模一定在洛阳城中有靠山，没想到竟然是恭王！”
狄公怅然回忆道：“没错，恭王原是李姓皇族后代，你知道的，圣上掌权后，没有几个李姓皇族后代逃得过她的刀下。但是这位恭王在平叛英国公徐敬业的战乱中立了大功，后来，他又向圣上检举了多位密谋造反的李姓和王姓后代，这才封王居胥，有了今日的荣华富贵。”
元芳道：“看来这位恭王，颇得圣上宠信呐！怪不得在洛阳有如此大的势力。”
狄公继续道：“其次，陶妈妈不是说客人若想单独与姑娘聊天、对诗、唱曲，要去楼上的包房吗？”
元芳点头道：“不错，陶妈妈是这么说过。”
狄公笑道：“陶妈妈说的单独聊天，就是干干净净地单独喝酒、聊天、赏曲，绝对不允许有其他事情发生。但凡客人有非分之想，将会换来好一顿毒打。”
元芳惊道：“居然是这样！卑职倒是疏忽了，卑职还以为，还以为那些公子口中的包房是……”
狄公笑道：“这不怪你，探秘包房的任务，我是交给张环去做的，也难为他了呀……”
元芳目光微怔道：“张环也去莺歌楼调查了？”
狄公道：“没错，除了你和如燕外，我还派了其他人去。这个后面再说。咱们继续说莺歌楼的事。”
元芳点头道：“是，大人，您说到莺歌楼的姑娘卖艺不卖身了。”
狄公慢条斯理道：“没错。但是，从人性的角度来看，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珍贵，就越想挖空心思得到。虽然那些官员去妓院并不会受到苛责，但妓院里的姑娘他们使了银子便可得手，怎么比得上近在眼前却求而不得的莺歌楼的姑娘呢？如果，莺歌楼的姑娘再假意与他们心意相通、冒着风险与他们欢好，他们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元芳立即接道：“那肯定是欢天喜地、不知天地为何物了！又是画作又是古筝，这些定情信物一来一回的，那些官员还以为姑娘们是真的钦慕于他们呢！”
狄公点头道：“正是。如此一来，那些官员便在夜里与莺歌楼的姑娘在密道中私会，大把大把地银子使出去，以为不得人知。实际上，是一步一步走入自己的葬身之地啊！”
元芳蹙着眉头道：“这么说来，那些官员一定是在半夜自己去书坊的路上失踪的。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哪，夜晚的路上也没有证人，如此就造成了完美的人间蒸发的案子，让我们查无可查！”
狄公捋须叹道：“这世间的一切事情，必有因果联系。只可惜那失踪的六位大人被美色迷住了眼睛，他们也不想想，莺歌楼的姑娘所倚靠的人是恭王，她们怎么可能会背叛这么大的靠山，钟情于他们呢？”
元芳思索了一阵，恍然大悟道：“大人，卑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知……”
狄公道：“但说无妨。”
元芳大胆推断道：“如果说，莺歌楼是一个以四位姑娘做诱饵、引那六位官员入局的圈套，那是谁在背后策划一切呢？大人您刚才说过，莺歌楼的大靠山是恭王，那会不会是……会不会是恭王要杀了那六位官员？毕竟那六人是朝廷命官，若是横死街头必然搞得满城风雨，所以采用这种让他们悄然失踪的方式？可是……恭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那六位官员与恭王有什么政治上的仇怨？”
狄公的表情非常严肃，他沉思了好一阵，才缓缓开口道：“元芳啊，你说的这些，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如果幕后黑手真的是恭王，那么这绝不仅仅是简单的人口失踪案，背后牵涉的势力会复杂的多。因此，我明日进宫面圣，将这些日子我们调查到的一切情况禀明圣上，看看圣上作何反应。哦对了，还有一个任务，需要你明日去做。”
“大人请讲。”
狄公吩咐道：“你明天带着八大军头去查抄书坊和莺歌楼，将相关人等全部羁押到衙听候审问，绝对不能放跑一个人！”
“是，大人！”
——
皇城，上阳宫。
大朝后，众臣退去，狄仁杰单独留下。
武则天坐于高高的龙椅之上，神色颇为严肃。“朝中六位官员失踪的事，朕已听刑部司郎中汇报过了。他倒是不敢独自居功，说你与千牛卫中郎将李元芳给了他不少指点。此案非同小可，怀英，你怎么看？”
狄公上踏前一步，略一沉吟道：“陛下，臣已命人于今日查抄迎阳书坊和莺歌楼，现在应该在路上了。只是……”
武则天沉声道：“但说无妨。”
狄公谨慎道：“陛下，容臣回禀，这莺歌楼背后的主人，其实是……”
“是谁？”武则天狐疑道。
狄公如实道：“是恭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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