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涧地牢底的七十年，除了凤凰炼逍，南乔最熟的就属这只老麻雀，他当差轮职给地牢底送饭，少时一月轮到五六次，多了就有十几次。
与别人不同，他送完饭却不急着走，而是坐下来和她聊天。
那时南乔觉得这名老麻雀是个被埋没的宝珠，他长相普通气质却难得轩昂，步履稳健，精神矍铄，知之甚多，见多识广，纵使南乔说到高兴处常常语出惊人，他非但不觉不妥，还时常表示赞同。
天涧地牢底，终日无聊透顶，南乔便特别乐意且盼着和他天南海北地吹牛。
只是转眼不过数月不见，人变化这么大就算了，怎么连她也不认识了。
南乔正待要再说些什么，一名年轻人匆忙跑过来扶住老麻雀，表情略显慌张：“爷爷，你腿脚不好，怎么还乱跑？”说着十分抱歉地望着南乔，“我爷爷生病了，很多人很多事儿都不记得了，姑娘见谅。”
闻言，南乔点了点头，心里不由得疑惑，分明几个月前还好好的。
“姑娘，告辞。”年轻人朝她点点头，扶着老麻雀走远了。
彼时，聚集的族众们在凤凰傲忆的安抚下正缓缓从外围散去，南乔不经意瞧了一眼，随着人流走动的一老一小突然回头，看她没动又猛然一惊匆匆转回。
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南乔随着人流走动，捏了个隐身诀悄悄跟在这祖孙俩儿的身后，他们走得很慢，好一会儿才拐过一处偏僻的巷子。
远离人流，那年轻人松了口气：“爷爷，你今天非得去凑什么热闹，要是让南乔姑娘发现了，怎么跟少君殿下交待？”
“我忘了这茬儿，看我这脑子。”说着还在花白的脑袋上锤了两下。
年轻人叹道：“我瞧着那南乔姑娘聪明得很，这些天您老先别出门了。”
“好好好，我不出门不出门。”
南乔跟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又关凤凰傲忆什么事儿？
可偏偏这时候祖孙两人换了话题，论起族中大小事宜来，没多会儿干脆说起来家长里短。
南乔耐心有限，索性直接出了声：“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前方那两人浑身一个哆嗦，颤颤微微地转过身来，亲眼瞧着南乔缓缓现身：“我可全听到了，什么别让南乔姑娘发现了，什么怎么跟少君殿下交待，什么南乔姑娘聪明得很，对了这句话算夸我，谢谢啊！”
年轻人僵着脸干笑两声，老麻雀也跟着干笑了两声。
南乔笑眯眯地凑近：“你们看南乔姑娘都发现了，你们就交待了吧？”
一柱香之后，南乔走到凤都最宽的大道上，脚底有些飘。
老麻雀的话言犹在耳，他说：“我那时受了伤生了病，一家老小没个吃喝，全靠少君殿下给谋了个差事。”
“给您送饭，陪您聊天的哪里是我这个老家伙，分明就是幻化成我模样的少君殿下。”
怪不得他知道那么多，应该是南乔与他聊到尽性时胡说八道说出来，被亲耳听进去的。难怪他与原书中的行为有很大差异，合着还真是潜移默化地受了自己的影响。
这样一想，当时南乔揭穿他白夜星涯身份，质问他把自己扔在天涧地牢底不管不顾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谁说没有？”
“有，很多次，数不清多少次。”
南乔扑哧一笑，原来果然有数不清多少次，凤凰傲忆这个人，心眼又多又坏。
等她再回到凤宫门口，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朱雀子净在善后，朱雀凌青等人在帮忙，南乔问了凤凰傲忆的去向，得知他们已经回凤宫才追了过去。
找他们并不难，估计是凤凰炼逍离宫许久，物是人非，儿子正陪他爹随便走走，随便逛逛。
南乔有意放轻脚步跟了一会儿，听到凤凰炼逍感叹：“说起来你也挺厉害，你才多大，竟然布了这么大一个局，难得难得，不亏是我儿子。”
“不难。”凤凰傲忆淡定道，“三十年前，我处理了凤都一个势力，解救了一些人。十年前百族暴乱，我处理了居心不良的匪首，安置好其它人，他们就愿意为我办事了。这些事别人不愿意做，觉得麻烦，我倒觉得每次都有收获。”
他从来不是善茬儿，所做所为，皆有所图。
“过来。”南乔正想着，前方不知何时凤凰傲忆已经停了下来，在前方不远处等着她。
南乔快步奔过去，扑到凤凰傲忆身上先来个热情的拥抱，凤凰傲忆倒无惊无喜，自然地揽住她：“跑哪去了？”
“逮到一只老麻雀，会故人去了。”南乔说着，还在凤凰傲忆腰上掐了一把。
凤凰傲忆身体一僵，在她耳边轻笑：“我不是有意瞒你，是……”
“是我没理解你的解释。”南乔又在胸肌上扭了一下，“说你自己为了看我不择手段很丢人吗，披着别人的皮套我话，老谋深算啊你。”
“我……”
“哎呦喂。”凤凰炼逍装模作样的捂了捂眼，“爹还在这儿呢？”
南乔一把将凤凰傲忆推开，左右扫视他们父子俩，回想起来在天涧地牢底他们二人明明也谈天说地，怪不得他方才见到亲爹，还能保持淡定：“和你爹一个德行。”
凤凰炼逍瞪眼：“我是你爹。”
“知道了。”南乔笑眯眯地叫了一声，“爹，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凤凰傲忆：“……”
凤凰炼逍被一声“爹”叫得心花怒发，眼尾都挤出两道褶子，他道：“正好你回来了，我想告诉你们我要走了。”
“去哪？”凤凰傲忆问。
凤凰炼逍道：“二百多年了，出去走走。”
想了想，南乔还是说了：“你要不要去跟重明槐安聊聊，毕竟他是最后见过……”
“不用。”凤凰炼逍打断她，“我可不想知道她死的时候多疼，你们不知道她那人有多奇，或许……或许她根本就没死呢，我想去我们到过的地方找找，找不到人还能找不到出点念想？”
一时间，南乔与凤凰傲忆都沉默了。
良久，南乔才问：“您看现在这一堆烂摊子，也不留下来帮忙？”
“帮忙？你们俩哪里需要我帮，做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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