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中,空气犹如凝固的铅块,沉沉压在每一人心头。
御座之上,嬴政指节泛白,冷冷地扫视阶下鬓角多少都斑白的谏臣们。末了,他缓缓起身,幽深的眼眸涌动着汹涌杀意。
“善!卿等是要逼寡人吗?”
他说到最后,尾音转冷,眸色冷到极点。
“老臣甘愿一死,只求大王迎回太后,让天下人瞧瞧,大王不计前嫌,乃盛世明君!”为首最老的臣子字字如铁。
吕不韦双眸微微一闭。
…盛世明君,言外之意,大王现在与暴君无二?
无药可救,无药可救……
嬴政:“赵高,传我令!”
冰冷的话语传到每一人心中,所有人都知道,大王要动手了。
赵高默默上前,谨候大王下令。
死亡气息无限弥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章台宫殿门悄无声息地裂开一道缝隙。
【让我来看看怎么个事儿?】
一声稚嫩的心声犹如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突兀地撞入嬴政疲躁的脑海。
【咦……阿父的脸好臭。】
话罢,幼崽白嫩的小手将殿门又朝里推了推,因为头贴得太近,起初还不小心夹了下头发。
嬴岳轻嘶一声,整理一下形象这才锁定殿内,只见一群老臣伏叩在地长跪不起,虽跪着,可脊背却倔强地挺直,如同即将被折的枯竹。
见状,他叹了口气,活着不好吗?能吃好吃的,能玩好玩的,多逍遥啊。
殿内死寂气氛依旧,但不知怎的,吕不韦忽觉得秦王的威压似乎短暂地停滞了一瞬,也正因这半晌,空气竟诡异地松动了些,起码能让人喘口气了。
就在吕不韦百思不得其解时,忽然,秦王动了。
他径直朝着殿外走了!
与之一息,赵高顺目而望,这才发现嬴政去的正是长公子的方向——门缝外不知何时扒了双小手,一双乌黑的大眼从最开始的好奇再到看大王走过去,探头探脑的动作下意识微缩,他长长的睫毛轻轻扑闪了一下,旋即染上丝不可置信,薄薄的红唇微张,好似在说:阿父怎么发现他了?
别说长公子惊讶了,赵高此刻也挺惊讶的。
公子怎溜来了,还有…大王又何时发现了他?
嬴政快走到嬴岳面前时,幼崽小手疯狂朝外吧啦。
见他要跑,嬴政身子一倾,大手一拉,精准无比地穿过殿门缝隙,犹如老鹰攫住离巢雏鸟般,将幼崽捞了过来。
“呀,阿父快放开我!”嬴岳小短腿无措地在空中蹬了两下,还没一息,整个人就被他狭在宽厚的臂弯里,稳稳当当抱着朝殿里走。
长公子何时来了?群臣一愣。
焦点短暂转移,殿内气氛就莫名缓和了些。
而此刻的嬴岳眼皮一跳,依旧没想明白。怎么发现他的?
梅开二度了,就……
挺吃惊的。
“阿父,”嬴岳乌溜溜的眼觑着地上的人,又仰头看阿父冷硬的下颌线,好奇问:“你们是在玩游戏吗?”
“岳儿也要玩。”不等嬴政反应,幼崽不安分地在他怀里动了动。
见他不死心还有要从怀里滑下来的趋势,嬴政只好将人放下来,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骤然恢复自由,但见幼崽像一只灵活的猫儿般,无声跑到离他最近的一位老臣的身边。
嬴岳蹲下身子,歪了歪头,拍拍谏臣的肩膀:“你怎么不抬头呢?”
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长公子突如起来的动作整懵了。
没人知晓他在做什么,也没人敢发出一句声音告诉他,这是何种气氛的场合……
什么味道?
嬴岳皱了皱鼻,小手犹豫地提了提谏官的衣袖,凑近闻了闻。
刹那,白皙小脸皱成一团:“…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
谏臣:“……”
那是汗液的味道,因为他们太紧张了。
嬴岳好奇地又挪到旁边一位谏官身边,吃一堑长一智,这次他离得稍远了些才闻。
“你身上也有哎,阿父说,勤洗澡才会香香的!”
错愕的,稚嫩的声音。
幼崽眼里满是纯真的疑问,他歪歪头,提起自己的袖角闻闻。他身上的皂香据说是苑囿植木所做,淡淡的,闻着让人很清爽。
幼崽不闻了,乌黑的眼睛旋而看向嬴政:“阿父,他们不休沐的么?”
被说不休沐的谏官身体瞬间僵硬:“……”
老脸一红,尴尬,又夹杂着被童言无忌戳破了死寂氛围的荒谬感。
嬴岳看了看地上的众人,眉头轻拧,似乎在努力思索“游戏”的规则。
片刻,他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眼睛微亮,立即跑到嬴政身边抱住他,糯糯道:“还是阿父身上香,阿父用了什么皂粉,可不可以告诉岳儿?”
话落,他顿了顿,小手轻轻晃荡嬴政玄色的王袍,“阿父,不玩游戏行不行,你让他们去休沐好不好?等洗得香香的再来玩嘛。”
嬴岳此刻完全是没话找话的状态,谁让这气氛太紧张了呢?
【毕竟自古谏臣多短命,哀哉又悲矣……】
嬴政垂眸,深深凝视着脚边紧紧扒着自己、努力卖萌装傻的幼崽,沉默了好一会。
又是游戏,又是皂粉,平日里幼崽何曾关心过这些?此刻如此反常,费尽心机地插科打诨,说尽好话……
答案,呼之欲出。
他看懂了!
殿内生杀死局,他知晓没法避免,只能装傻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去保下这些不知死活的谏官。
嬴政的心短暂地滞了一下,今日之前他知晓会有二十七个谏官,起初他也只是想听听二十七个谏官是如何出言相劝又是如何引他起了杀心。
他尽量心平气和的当个旁听者,可二十七个谏官功势越来越猛,到底还是没绷住。
这么多替太后说话的,他们又是谁的门客?藏了怎样的私心?究竟真为了大秦着想还是为了一己私欲?
嬴政不敢想。
自古谏官多短命,何来的自古?
罢了……
嬴政抬起眼皮,重新扫视地上的谏官。
薄唇轻抿,声色俱厉:“二十七官即刻除名削籍,押赴骊山,砌墓终生!再有妄言上谏者……”声线徒然拔高:“立斩阶下,以儆效尤!”
赵高复道:“二十七谏臣,押赴骊山,再有妄言者,立死——!”
“大王!”为首的谏官猛地抬起头,苍老的脸上满是惊愕。他竟然活下来了?那太后呢,太后该如何?
吕不韦看着蠢蠢欲动的数位谏官,道:“大王圣恩,还不谢?”
“臣等,谢恩……”
呼之欲出的话被相国打断,谏官们叹息,只好异口同声作罢。
事到如此,嬴岳才彻底松口气。
活了,竟然活了,他竟然保下他们了?太刺激了!!!
可是蝴蝶效应起了,他日后会不会遭到什么反噬啊?
不会不会,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就算被反噬,菩萨看他心有仁德也会放过他的。
对吧?
对的,肯定没错。他如是想着,如是安慰着自己。
【那就等齐国使者茅焦来了。】
【说实话,这些老谏官话虽然糙点,但换个角度来说直臣也是优点了。】
嬴岳走到骂得最凶的老谏官身边,偷偷耳语。他说:你别伤心啊,肯定还会回来的!(附带眨眼)
老谏官听之,就像个眼神清澈的小老头。
嬴政见状挑眉,忽见幼崽又朝另一个谏官去了,又是同样的动作、耳语。
有何是他不能听的?
同一息,吕不韦脸色变换,也在疑惑。
而蒙武心想:能让气氛放松些,唯长公子耳。
赵高平静看着,初次见面他就若有若无感受到长公子对他的探究,同样的,自己对长公子也好奇的紧。
今日一见……
长公子,大智若愚!
短短几息,众人各怀心思。
谏官们听完嬴岳耳语表情释然几瞬,最终望向嬴政,拱手道:“大王珍重!此去一别,山高水长…惟愿天颜永驻,龙体安康!”
谏官二:“老臣领旨。”
“老臣亦领旨!”
众人一齐拜别,声音悲壮伤情。
嬴政蹙眉。
嬴岳被气氛感染几分,拱手向他们告别,末了脑子忽然浮现一段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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