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仍沉,轻风起,呼过窗拂起竹帘响。
墨玉萋同这歧礼大眼瞪小眼,只觉羞了又羞,脸上红了些许,她将纱布置在歧礼粗糙的掌间,紧张道:“你你你你你…自己缠,我去外边守着。”
歧礼抬眸瞧着,不自觉地弯了弯唇,却被面具掩住,墨玉萋看不见她的神情,也不知这怪人想干些什么。
只见歧礼蓦然攥住她的手腕,她惊呼一声:“你干什么!粗鲁…!莽夫!”
她这吓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死命挣扎着,生怕歧礼对自己做些什么。
歧礼慌乱的将手松开,见她皓腕上隐隐有摁出来的些许红印,她便伸指令人安静,随后又艰难的,一字一句的说道:“小、小姐,安静些,奴、奴是女儿身的…不过、不过身量高了些。”
她抬指,揩去墨玉萋眼角的泪:“小、小姐若不愿,便…便将刀子给奴吧…奴、奴自己处理、处理便是。”
歧礼瞧墨玉萋不说话了,正欲将小刀拿过来,哪知墨玉萋一抽,便推着她的肩,道:“我哪知道…!你…你转过去,梁慎和书蕖姐…都让我来了,总是要做点事的。”
歧礼依言,遂将束腕卸下,褪下墨色上衣,将精瘦的背袒露于她。
瘦脊宽肩,背上覆满了伤疤、血痕,以及多余的绸布——用以缚胸。
血肉与布料粘黏模糊,锈味弥漫,墨玉萋打心底的紧张,拿着小刀刮划着:“要是疼,你就同我说。”
歧礼颔首,便又听她问道:“你一女子,为何束胸?”
她垂眸,看着未脱的长靴,轻声回应道:“这个问题…第二次了。”
“为了…为了活命。”
墨玉萋抿了抿唇,舐去唇齿间的干燥,似乎也并不惊讶,倒是不慌不忙的将绸布摘了下来。
大家都是这样。
都在为了活命而奔波。
没有谁可怜谁的悲惨,只有谁、嘲笑谁的无能。
她并未言语,火烛跳动,映照着她半侧脸颊。
她用手指挖来药膏,轻轻的覆在歧礼的背上,最后再用纱布,替她缠了起来。
“好了,什么第二次?不管如何,哪有那么悲的,跟了书蕖姐,还怕活不了命?把嘴管老实点就好了,”墨玉萋淡声道,她同书蕖姐有几分情谊,从前想着逃,想着跑,是她不信她的好,如今也是被逼的无处可走了,姐姐跟了书蕖,自己如今吃一堑长一智,也算是同歧礼个忠告。
完了事,她便坐在她的旁边,又平淡地问道:“是女儿身便早些说,吓得我要死,装哑巴做甚?”
歧礼咽了咽,不假思索道:“为了活命。”
“也…也习惯了。”
“小姐、小姐早些歇息,奴去打热水来…卸卸疲倦吧。”
歧礼起身就走了,墨玉萋望向她离去的背影,难得的再思忖几番。
*
孟夏傍葳蕤树下疏影,风来便颤,水浅浮荷叶,市街多有几人。
梁慎刚从梦中醒,沈亦伊恰从摊边,采了菜回府。
他听庖厨剁刀声起,便醒了些神,洗了漱,便从楼下瞧去。
沈亦伊见他来了,便放下菜刀,招呼着他:“来来来来,来都来了,帮我烧火,烧火总会吧?”
梁慎故作深沉,瞧着沈亦伊那张名谓“毓凝”的脸,神情似作正经:“看来,我便应该假作睡死的。”
“呵,油嘴滑舌,真死了我可不管,”沈亦伊继续切着手中的菜,冷声回怼道,梁慎笑笑,便拿起钳子,翻动炭灰,夹着堆积的木块伸进炉窖里,燃着了后,又捻起蒲扇轻轻扇了起来。
烟呛得人,他用大袖捂着口鼻,眯眸瞧着,沈亦伊看火起来了,将梁慎赶走,遂架着口铁锅,将菜都倒了进去炒了起来。
“手艺还挺好啊,哪学的?”梁慎随性似的问道,沈亦伊白他一眼:“闲着没事干就去城西去找芜花谈话,我若是不会做饭,长明早就饿死了。”
梁慎摇着蒲扇,轻声道:“那长明又被你打发到哪去了?”
“和歧礼找芜花商量去了,顺带让他去查送她出宫的那小太监,”沈亦伊如此回答道,便将梁慎赶出庖厨:“行了你滚吧,留在这碍眼,倒不如去看看墨玉萋跑没跑。”
梁慎见状,佯装悻悻然无辜模样,退了出去。
他刚踏过庖厨,只听阵阵叩门声,梁慎不紧不慌的走去,打开扉门,便见是燕行越。
梁慎略有诧异,仍还是抱拳躬身一礼:“燕大人今日来所谓何事?尚未通知梁某,梁某惟恐同燕大人招待不周。”
“这是花幼堂的糕点,算作赔礼了,”燕行越颔首回礼,提着这糕点食盒递给梁慎,哂道:“无需多礼,前些日子无梁大人误会颇多,昨日来访,竟不知梁大人并不在家中,便今日来了。”
花幼堂的糕点,乃长京最最难买得到的,也不知他花费了多少心思,亦不知他想做些什么。
讨好?拉拢?又或是真的赔礼?
不好下定论啊…
梁慎如此盘算着,便道:“啊…如此厚礼,多谢多谢。”
他笑意盈盈,弯眸接来:“想必燕大人同梁某亦有话相言,如此,那便请燕大人先行一步进屋坐吧。”
燕行越点首应声,他越过门槛,便府内景象,就同上次来时一般,他状似无意问道:“昨日无朝会,梁大人怎昨日既不在大理寺,也不在府中呢?”
梁慎敛睫,还是隐瞒了事实,笑道:“昨日啊…昨日有了些急事,便去了趟永安郡。”
燕行越瞥眸看看,打量着他的神色,只见他虽笑着,作一副彬彬有礼的像,却如有一道天堑般的隔阂一样,贴不近,识不清。
沈亦伊将将才把饭菜呈了上来,见是燕行越,便毫不犹豫的脆声道:“奴原以为是谁?竟原是燕大人!若是同主上议事,不如便留下,吃一顿午饭吧。”
她笑意盈盈,这会儿倒是跟不记仇似的,梁慎抬首看去,她捋袖于臂弯间,露出一截白皙的藕臂,浅薄的覆着突出的肌肉。
燕行越见状,饶有兴味般,开口问着身旁人:“梁大人这婢女练过武?”
“不过是从小务农清办家务干得多了,”梁慎不慌不忙的回应道,遂慢悠悠地斟了盏茶,递于人去:“这是语茶院新供的乌龙茶,燕大人坐下来说吧。”
沈亦伊垂睫,掩下忖度的思绪,随后不动声色地将臂弯间的袖子放了下来,从厅房内退了出去。
换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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