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秦砚珩特意封锁了消息,白日戏园那一出在京城内并未引起过多关注。
入夜,洛府。
洛卿龄坐在浴桶里,水汽蒸脸,房中满是白雾,屏风外灯烛明亮,那把金龙剑放在一旁的桌案上,烛光中剑身流光四溢,泛着不属于人世的特殊光芒。
今日在茶室,秦砚珩那番话也并非不无道理,她以何理由跟着他一道南巡。
二人非亲非故的,不过只是因为这把金龙剑而相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关系,一道南下怕是有些说不过去。再者,南巡队伍中应当都是些粗汉子,她一个刚及笄的女子跟着去,又如何能保证安全呢?
“娘子。”
赵婶敲门进来,手上端着一盘锦布,粉中带红,格外令人稀罕。
见状,洛卿龄穿好寝衣绕过屏风,顺手将金龙剑揣进袖中,她走到侍女面前,掂起一角锦布仔细端详着。
“这便是前几日姑母说要送过来的布料么?”洛卿龄忍不住抚摸锦布,触感丝滑,比她以往穿的都要好上不少,也不知是何材质的,看着像是上好的锦缎,不过这颜色倒是稀奇,从不同角度看去竟还透着异样的红艳,实在是好看!
“回娘子的话,今日午时赵夫人将这布料送来府中,恰巧娘子在戏园听戏,赵夫人便嘱咐奴定要保管好这锦布。说是那彩衣坊的红玫夫人亲手制作的,每年仅有十匹,早早便被京中各女眷预订了,赵夫人还是托人才抢到的两匹,全都送来给娘子了。”
“姑母来过了?”洛卿龄对这布料爱不释手,“还是姑母疼我!”
她即刻决定明日一早便令裁缝来量身裁衣,吩咐下去后便熄灯躺上了床。
因着窗外月光明亮,洛卿龄也没有留一盏夜灯的习惯,此刻房中漆黑一片,唯有透过花窗映进来的一丝月光,温柔如水,金白色的光线洒在桌前锦布上,布料愈发红艳,透着几分不同寻常的异色。
意识渐渐模糊,周身如同浸入了温水中,格外舒坦,洛卿龄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白雾渐渐散开,金色大殿出现在眼前。
“要说那块金玉姻缘石,老夫早就觉得落入人间才是它的结局,”姻缘树下两位仙人又在对弈,嘴巴不停叭叭着,“虽说这天界宝物到了人间定会遭到各界妖邪疯抢,但那也是它的劫数,如何破解还得看姻缘石自身是如何想的了。”
“一块石头还能有何想法?”另一位仙人落子,“不过我听月老爷说,那另一半的玉石似乎找着了?”
挑起话题的仙人“嗐”了一声,默默把落下的棋子又拿了回来,却被另一人猛地抓住手:“你干嘛呢,次次下棋次次悔棋,下回老夫不找你下棋了!”
二位仙人在梦中格外吵闹,惹得洛卿龄睡不安稳。
只听耳边一声叹息,梦里仙人形象赫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艳红色戏服,女子黑发披肩,穿着戏服背对着她,嘴里吱呀乱唱,不成曲调。
洛卿龄直觉不对,挣扎着要醒来,却无法睁开眼睛,像是被困在了梦里,只能僵着身子被迫听戏。
床上,洛卿龄平躺着不能动弹,袖中金龙剑泛着异常的荧光,却也没法将人从梦魇中叫醒。窗外月色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乌云遮满夜空,不时略过一只黑鸟,惊叫几声。
亲王府。
秦砚珩阖眼睡得正熟,手腕却被一道力量猛然朝外拉扯,半个身子蓦地探出床外。他冷不丁睁开眼看了看手腕,并未见到什么,正在他以为只是做梦时,那股力量再次出现,欲要牵着他往外走。
是金龙剑!
秦砚珩对此十分熟悉,不久前也是这股力量拦着他,不许他离开洛卿龄超过十里,可这亲王府与洛府不过五里距离……况且,洛卿龄没道理深更半夜出门,为何金龙剑会莫名其妙把他拉到她身边?
手上力量愈发强烈,心中顿觉不安,秦砚珩急忙披上外袍朝洛府奔去。
片刻后,红墙出现在眼前,不远处便是洛府,眼下府内漆黑一片,一盏灯烛也无——他不知道洛卿龄在哪间厢房。
站在门口也是无济于事,秦砚珩毫不犹豫翻墙而入,凭着直觉和手上金龙剑的法力,不久后便找到了洛卿龄所在的位置。
门窗紧闭,妖气溢出。
秦砚珩深吸一口气,不停说服自己。是金龙剑把他叫来的,他只是来捉妖救人,不是夜闯闺房的登徒子,亦不是趁人之危的采花贼,若是一会儿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不不不,他堂堂亲王殿下,当然是捉妖要紧,又怎会主动去看不该看的东西?
手腕一翻,房门蓦地打开,秦砚珩双目直视前方,心一横便迈步走了进去,他压制住想要寻找洛卿龄的冲动,从袖中掏出符纸施咒寻妖,却见符纸在空中转悠一圈后,径直朝床榻飞去。
那处纱帘落下,少女平躺在其中,双手交叠放在腹前,呼吸声平稳,在安静的房中格外清晰。
“……”
这妖怪跑哪儿不好,偏偏跑到床上!
来不及给自己做思想工作,秦砚珩大手一挥便是一招,不知是刺中了何人,女音哼哧一声,并不是洛卿龄平日里有些娇嫩的嗓音,反而听着格外苍老。
床帘一阵抖动,却不见洛卿龄醒来,只见她皱眉左右扭头无法睁开眼睛。秦砚珩上前在她耳边唤了几声,人似是陷入了梦魇。若她还躺在床上,怕是容易让那妖怪趁机上了身!
“本王只是在救人,没有什么别的心思,洛娘子,得罪了!”
秦砚珩嘴里嘟囔着,闭眼掀开被褥,单手将人抱在怀中,另一只手掏出符纸朝床上那道红烟扔去,妖气顿时散开,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秦砚珩恶心得抱着洛卿龄连连后退。突然间,小腿似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连带着怀中的少女一同倒在了矮塌上。
洛卿龄嘴里嘤咛一声,她只当自己还睡在床上,略微曲腿往身边唯一的热源挪去,就这么把秦砚珩当成了人肉垫子,她似是还觉得不够,靠在秦砚珩脖间的头扭了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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