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手里端着一盘刚出锅的河鲜,立在屋前石阶旁,侧眸打量着许菱玉。
坐在膳桌旁,正拿点心招待包大娘一双孙儿的孟千里,赶忙站起身唤:“表妹。”
唤完,不知想到什么,面色涨红。
许菱玉一眼便瞧出,八成是舅母听说她不参加择选的风声,又同表哥叮嘱什么了。
“舅母,表哥。”许菱玉唇角笑意不减,眼中愉悦却是淡下来,“还以为舅母今年不来,招呼不周,还请舅母别见怪。”
不等江娴开口,许菱玉便吩咐金钿:“快去摆膳,哪能让舅母受累呢。”
金钿忙上前接过菜盘,手脚麻利往屋里摆。
许菱玉挽住江娴的手,一口一个舅母,叫得甜甜的,脆生生的,同她说起早上去阿娘坟前祭拜的事。
“阿玉不孝,一段时日没去阿娘坟前祭扫,周边的草木又长深了,就我和金钿两个,费了好些功夫才清理好。”许菱玉状似无意絮叨着,顺势拉开座位,将江娴安置在膳桌上首。
孟千里有些手足无措,插不上话,笑容勉强。
倒是江娴,听得脸上火辣辣的。
阿玉分明是在骂他们做舅舅、舅母的呢!
方才她拿饴糖,从虎子、大丫两个小娃娃嘴里套话,听说巷尾那家搬来的是位姓贾的书生,江娴当时心里就不舒坦。
阿玉一个姑娘家,去男人家里串门能有什么好事?
孤男寡女,伤风败俗!
没娘的孩子,就是没人教养。
可一想到阿玉她娘留下的丰厚嫁妆,江娴还是耐着性子,给足阿玉颜面,没直接去贾秀才家把人训回来。
江娴本想等阿玉回来,问问阿玉与那秀才的关系,再敲打她几句的。
哪曾想,她还没开口,许菱玉倒先来点她了!
江娴心里有气,可她也知道自家理亏。
这会子,她也顾不上教训许菱玉了。
江娴按捺怒气,拉住许菱玉的手,讪笑着解释:“都怪我们太忙了,一时没顾上。阿玉,你知道的,我和你舅舅守着那份家业不容易,这年头,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今日你舅舅本是要来的,临时被一位老主顾绊住脚,才叫了你表哥来代他上柱香。”
“阿玉,你要体谅我们,我和你舅舅努力守着那家业,最后还不都是留给……”
江娴没说完,便被许菱玉接过去:“留给表哥的嘛,舅舅、舅母忙着为表哥攒家当,好说亲事,阿玉怎会不理解?”
她眼神灵动,语气俏皮,瞥向孟千里的眼神带着些捉狭,即便是有意打断,也不叫人难堪。
包大娘假装听不懂她们话里的机锋,笑呵呵道几句吉利话,又夸赞孟千里一表人才,屋里气氛活络不少。
正好,芹姨那边菜都烧好,酒楼里的菜也早送来摆上了,许菱玉吩咐金钿取出备好的果子茶,招呼众人用膳。
午膳后,虎子、大丫要歇觉,他们娘怀里抱一个,手里拉一个,先回去了。
包大娘因要去给儿子送饭,也没多留。
金钿和芹姨收拾下碗箸,在灶房忙碌。
屋子里只剩许菱玉一人,招呼江娴母子两个。
“舅母是再坐坐,还是回去看铺子?”许菱玉浅笑,“我这里已没有什么要帮忙的,不敢耽误舅母的正事。”
“娘,爹一个人忙不过来,咱们先回去吧。”孟千里知道他娘迟迟不走的原因,也知道他娘想说什么,但他不想让他娘开口。
不管是从前还是今日,他明显感觉到,表妹对他并无男女之情,也没有半分想嫁给他的意思。
他娘比他精明得多,不可能听不出来,可娘仍旧固执。
果然,他的阻拦并不管用。
“忙什么忙?生意再重要,能比终身大事更重要?”江娴斥了儿子一句。
继而,端量着许菱玉姣好的容颜,压低声音问:“阿玉,我听说你不打算参加择选?可你年龄在这儿,许淳的官职在这儿,哪是你说不去就不去的?”
“多谢舅母关心,阿玉已想到办法,可以不参选,也不会被人追究的。”许菱玉没打算细说。
左右明日之后,尘埃落定,该知道的,舅母都会知道。
江娴没问她想的什么办法,在江娴看来,那都无关紧要。
江娴摇摇头,轻叹:“哎,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才经历多少事?能想到什么万全的法子?舅母倒是想到一个绝妙的办法,你听我的,准没错。”
许菱玉笑望着她,没应声。
江娴以为她是没听懂,激动之下,也没卖关子。
“哎呀,就是尽快把你的亲事定下来,只要定了亲,不就不在待选之列了?”想到即将促成的美事,江娴眉开眼笑。
可又不能让这小丫头看出她的企图,江娴竭力忍着喜悦,语重心长道:“你今年都要过十七生辰了,即便不选秀,我和你舅舅也商量着,该替你做主,代你阿娘为你定个好人家。天大地大,娘亲舅大,我和你舅舅不替你做主,还能指望谁呢?”
“只是,我们看来看去,这清江县能配得上阿玉你的,屈指可数。思来想去,我们觉得呀,不如你和千里成亲,嫁回孟家来,你表哥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有担当,肯努力,你们肯定能把日子过好。我和你舅舅更会疼着你,总比你嫁到别家去,受婆婆姑子磋磨好,你说是不是?”
“只要阿玉你点头,我就好好劝劝你舅舅,让他暂时放下旧怨,去找许淳提亲。”
江娴说着,一时欢喜,一时愁。
欢喜的是阿玉的丰厚嫁妆,往后都是孟家子孙的。
愁的则是阿玉的性子,花钱大手大脚,还跟戏班子里的俊俏武生眉来眼去,与巷尾新搬来的秀才郎也是不清不楚,恐怕成亲后会不安于室,须得她好好调教。
这厢,江娴已暗自想着调教人的手段。
孟千里却低着头,没接话,手指抠得泛红,耳朵也红得像火烧一样。
“表哥也这样想吗?”许菱玉没着急回答江娴的话,而是温声问孟千里。
孟千里抬眸,动作迟缓又沉重,对上许菱玉澄滢的眼,他眼神躲闪,回应得很是艰难:“我,我……”
“你不愿意。”许菱玉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语气笃定,温和而有力地质问,“为什么不愿告诉舅母?”
江娴脸色微变,恨铁不成钢:“千里,说你愿意。你说话呀!来之前娘怎么叮嘱你的?!”
“表哥,方才舅母还说,表哥有担当,肯努力。”许菱玉语气温柔,看似漫不经心,却字字直击要害,“阿玉也一直以为,我唯一敬重的兄长,是一位有担当的好儿郎,若遇上他心仪的女子,他绝不会辜负。”
江娴听着怪怪的,又摸不准哪里怪。
这会子她要哄着许菱玉,自不能怪许菱玉含混不清。
只好将火气冲着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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