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常青照常从巷子口下了马车,朝国子监走去。
身边闹哄哄跑过一群国子监弟子,前呼后拥的一窝蜂涌进了校门,像是着急去看什么笑话。
常青拦下其中一个相熟的弟子,好奇问道:“这是怎么了?大家都急着去瞧什么呢?”
弟子小手一指,颇有些看好戏的意味,对着常青说道:“你这整日跟在太子殿下身边都没听说吗?昨日咱们季考,裴昭那狗东西都卷子叫林先生逮着了,监丞知晓后大发雷霆,裴昭已经在绳愆厅跪了一夜了。”
监丞是国子监负责校规教考的官员,就算你是天王老子,被他逮着也得挨板子。
上个月国子监有个夫子夜里去吃酒,早上耽误了半节课,监丞知道了直接把人打了十五板子扔了出去。
裴昭偷卷子是校规大忌,监丞罚他有理有据。
可卷子真是裴昭偷的吗?
那弟子还在滔滔不绝的讲着:“要我说这裴昭也是蠢,偷了卷子自己拿回家把题目背了不照样能拿个好成绩,非得把卷子拿到考场去抄,你可是没见着,那卷子上的答案密密麻麻,可算是让他准备着了。”
常青闻言脚步一顿:“你是说,裴昭把卷子写了答案拿到考场抄?”
弟子被问的不明所以,顺口答道:“昂,不然为何说他蠢,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放在桌洞里抄,林先生看不见才有鬼。”
弟子不屑的撇撇嘴,他算是看明白了,皇上不立裴昭为太子是有原因的,让这种脑子进水的二货当皇帝,这大庆迟早要完蛋。
“裴昭可认罪了?”常青问。
弟子摇头:“没认,监丞审问他一个多时辰,那家伙硬是没松口,非说是有人陷害他,监丞不信,便罚他跪在绳愆厅了,他跪了一夜,不知道现下认没认。”
常青眉头紧皱:“太子殿下可知此事?”
提及太子,弟子神色恭敬些许:“殿下与裴昭同一考场,必然是知晓的,我听说还是太子检举的裴昭呢。”
此次季考分了三个班来考,常青被分到诚心堂左边的教室,与裴昭他们并非同一个,所以对他们教室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多谢告知,我有急事先走了。”常青拍拍那弟子肩膀,拔腿朝绳愆厅跑去。
裴昭在绳愆厅跪了一夜,膝盖硌得生疼,他毫不怀疑他膝盖上绝对青紫一片。
他扭头朝门外瞅了一眼,太子的小厮春华还在门口守着,大剌剌的倚在门框上吃油饼。
裴昭咽了口口水,恶狠狠的回过头,他才不饿,一点儿都不饿。
监丞一口咬死他裴昭偷卷子作弊,一句辩解都听不下去,他用头发丝儿想想都知道,这烂人绝对受了裴锦的使唤,故意找他不痛快。
裴昭想来不在乎什么季考年考,哪会费心思偷卷子,偷了卷子还得抄,抄他都嫌麻烦。
裴昭越想越气,眼里的戾气掩在眼睫下汹涌,他非得把裴锦的皮剥下来,连同那该死的监丞一起在这绳愆厅跪上三天三夜!
“咔哒”
裴昭耳朵一动,有人来了。
“咔哒”
裴昭手慢慢摸上腰间,那里藏着他的软剑。
正当他欲抽出软剑一剑劈向来人之时,常青从后窗滚了过来,连带着门口守着的春华滚倒在地上。
她身形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搬来个木桩子,这才勉强够到后窗的窗沿。
上是上来了,可惜没踩稳,一屁股摔倒了地上,疼得她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常青躺在地上,一抬眼对上了裴昭疑惑的脸,常青笑眯眯朝他招手:“早上好啊三殿下。”
裴昭抿着唇,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想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回了句:“早上好。”
“他...”裴昭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春华。
常青咧嘴一笑:“迷药,不要紧,过会儿就醒了。”
裴昭点点头。
思索片刻,他又补了句:“地上凉,你要不换个地躺。”
常青:...
裴昭见她没有动作,低声重复了句:“真的挺凉的。”
常青一骨碌把了起来,盘腿坐到长凳上,盯着他看了片刻,开口道:“你作弊了吗?”
裴昭后背一僵,嘴角轻扯,不愿与她解释。
“裴昭,你没作弊。”常青肯定的说道。
裴昭眼睫忽闪,没抬头也没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常青跳下凳子,蹲到裴昭面前,凑到他耳朵边说道:“是太子诬陷你的吧,他和监丞串通好了故意找你麻烦。”
裴昭忽地抬眼,恰好撞进常青黑亮的眼睛里,他慌忙挪开视线,不自在的说道:“你不是说不管我了吗,不怕太子发现你来找我啊。”
常青也不知道为什么冒着被太子发现的风险来绳愆厅找他,许是觉得他有些可怜吧,被太子和先生一起冤枉,在阴冷的绳愆厅跪了一夜,身边没一个人过问,大家都上赶着看好戏。
“那你可要替我保密,我怕太子一生气就不让我当他伴读了。”常青认真的说道。
裴昭咬牙,直觉她叭叭的小嘴碍眼,恨不得给她堵上。
常青毫无察觉,还在说:“你若是坚持不认对你没好处,总不能一直跪在这儿吧,可你若是认了,便正和了太子的意,只怕事情会越闹越闹大,传到皇上耳朵里也免不了一顿责罚,进退都是个死,你当如何?”
裴昭嗤笑:“不如何。”
“你这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可不行,你得想办法啊。”常青着急,生怕他真逆反上来把自己折腾坏了。
“你为何帮我?”
“啊?”
裴昭这话题转的太快,常青脑子里全是如何全身而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我说,你为何要帮我?”
常青腿蹲麻了,换个姿势坐到地上:“不知道,按理说我该同太子一起整你,可我总是下不去手,见不得你受委屈,可能是我天生心地善良吧。”
“呵。”裴昭冷笑,“本宫从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裴昭说这话时垂着眼,常青没看清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
他摸了摸腰间的骨扇,狠厉从眼底褪去,徒留骨扇传至指尖的寒意。
常青拉过他的手,裴昭的手冻了一夜,冰凉像是寒冬腊月的铁剑。
常青被他的手冻了一下,手上力道松了一分,裴昭一滞欲抽回手,不料常青猛地攥紧他的手,朝他手心里塞了两块枣泥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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